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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詩歌是個屁,放出去,你才會舒坦。”
“我要隱居,我要流浪,我要自殺。”
“兄弟,詩歌出賣了我,不是我背叛了詩歌。”
“他媽的,聽聽那些情來愛去的靡靡之音,簡直就是流氓作派。可那幫傻蛋都一窩蜂地擠著去。看看那些搔首弄姿的醜態,人們偏偏如痴如醉。”
“李白掉進湖裡淹死了自己,海子被火車碾掉了頭顱,顧城槍殺了自己,詩人死了,詩歌亡了啊。”
“詩人死了,詩歌亡了,時代瘋了,人們狂了。”
“詩人死了,詩歌亡了——”
艾森終於爬在桌上不動彈了。
“嗨,醒醒。”
“醒醒。”
“酒錢!”
艾森被拍桌子聲嚇了一跳,睜開朦朧的帶著血絲的雙眼。
“錢。”
艾森磨磨蹭蹭地摸了下口袋。
“酒錢!”女孩不耐煩地說。
“不就十來塊錢嗎。筆,拿筆來。”艾森臉不紅心不跳。
啪地一聲,一個本子和筆落在他眼前。
“潤筆費一來,我立馬就結了,再說無酒不成詩嘛。”艾森拿起筆翻到本子的末頁,寫下他的名字。
“呸。”女孩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衛生,注意衛生。”艾森說完,笑著放下了筆。
女孩並沒理他,拿起筆和本子走了。
“走了。”艾森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碗。”女孩看著他晃著身子想要朝外面走去,叫了起來。
艾森聽到叫聲,回過頭,想起了什麼一樣,開始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筷。
“欠欠欠,老是欠,現在連碗都不想洗,分明是個吃白飯的主兒,也敢自詡為詩人?還潤筆費!呸。”女孩嘟囔著。
櫃檯里站著個比她大上三四歲的女人看了眼女孩。
女孩閉上了嘮叨的嘴,不再言語了。
艾森的心猛然地跳了跳,踉蹌著步子,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走向洗碗池。
“倩兒——”坐在櫃檯里的女人看了眼女孩,拖長了音調說。
“光讓他白吃白喝啊。”倩兒並沒接茬,端坐在一旁。
“唉。”女人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
“賀牛呢?”艾森終於把碗都搬到洗碗池裡。
“混酒的那個?早走了。”倩兒撇著嘴,說道“混酒”時眼睛卻盯著他。
“果然是那樣的人,得之就走,灑脫。”艾森並沒回看倩兒。
“老大不小了,整日裡子曰詩云,對得起——家人麼?”倩兒本想說“對不起她”的時候,看見邊上的女人向她瞪了眼,“她”最終變成了“家人”。
“梅妻鶴子的雅好,你們不懂。”艾森邊洗著碗,邊搖頭晃腦地說。但他的神情確實黯然的。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這滿滿一本子的帳是誰的。”倩兒重重地把那個帳本拍在桌子上。
“明天,明天就會鈔。潤筆費明天就到。”艾森洗完了最後一個碗。
“恐怕也就只剩下這句話了。”倩兒就差用鼻孔說話了。
女人靜靜地坐在一旁,並沒說什麼,只是聽著他倆的交流。
艾森終於把洗碗池裡堆放的碗碟筷子洗完了,沖了沖手,晃著身子準備向外走。
這時那個女人開口了,女人說:“客人沒喝完,別浪費了。”
於是一杯裝滿黃色果汁的杯子出現在他眼前。
艾森想要伸手去拿,但剛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不識好歹,毒不死你。”倩兒搶過了杯子,卻對女人說:“姐,有必要麼?這就是只白眼狼!”
女人還是沒有說話,瞪了眼倩兒,從她手裡拿過杯子,放在艾森跟前。
艾森看著杯子邊緣還在往下掉的水滴,心裡一暖,但他很快又把這種情緒壓制下去,伸手端起了杯子,說:“剩下的當然不能浪費了。”於是他一飲而盡。
“姐,你看他,他居然這麼說話,太欺負人了。”倩兒氣的直跺腳。
女人微微一笑,並沒接話,而是看著艾森把杯子放在水龍頭下沖洗著。
洗完了杯子放進碗櫃後,艾森又向外走去。
“喂,桌子,外面的桌子。”倩兒又朝著艾森叫了起來。
“桌子一個都沒少,桌子不是人,怎麼會丟?”艾森頭也不回地說。
“搬回來,笨死了,還詩人!”倩兒有些發怒地說。
艾森還是沒有回頭。
倩兒拿起帳本,在空中晃了晃,說:“搬桌子。”
艾森的腳步遲疑了下,但還是去搬桌椅了。
砰,桌子碰到了牆上。艾森晃了晃,甩了下手指,指甲縫裡滲出些血來。
“果然是笨蛋,桌子都搬不了。”倩兒又生氣了。
坐在櫃檯里的女人又瞪了眼女孩,女孩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向外走去搬桌椅了。
女人在櫃檯下面的抽屜里翻了一陣,然後趕過去,拿起他的手指頭,要往上面撒雲南白藥。
“我沒醉。”艾森用力地推開了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