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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愣了下,眼睛一濕,拿著雲南白藥的右手僵在半空,有些發呆地站在那裡。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抬起左手抹了抹眼角,說:“這時間還有小蛾子。”
艾森把手指頭塞進嘴裡吮了下,然後擺好了桌子。
倩兒剛好進來,聽見了,抬頭看看屋內,並沒發現什么小飛蟲,很快就醒過神來,但也不好說什麼。於是暗中踢了一腳艾森。
艾森並沒理會,仍然搬著桌椅。
女人走回櫃檯,重新坐下。
桌椅終於搬完了,艾森拍了拍手,看著乾淨的地面說:“還需要再把地拖拖麼?”
倩兒氣的鼓起了嘴,說:“看來你不僅是笨蛋,還是瞎子。”
“瞎子的眼睛會這麼亮?”艾森瞪了下眼睛,然後走了。
“早點還錢。”倩兒並沒有看他的眼睛。
“明天,就明天。”艾森抬腳走進了黑暗。
女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艾森的心顫了顫,腳下有些發虛,連忙扶住跟前的電線桿。
“明天?酒瘋子能有明天?”那個女孩站在店門口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說了句。
艾森走向暗夜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但他還是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昏暗的夜色里。
兩三分鐘後,一個男人出現在艾森的旁邊。
“唉,怎麼走了,只上了一個廁所而已。”這個男人說。
艾森沒有說話,搖晃著往前走去,好象沒有聽到他的說話聲一樣。
“嘿嘿,下次我來。”這個男人笑了笑,好像這笑能消除他的尷尬一樣。
但艾森依然沒有搭理他。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賀牛。
賀牛看了看不吭聲的艾森,也就不說話了。
倆人相伴著一前一後地沉默地走著。
倩兒看著倆人消失在巷子裡,氣憤地搖了搖頭。
“姐,你有必要這麼做麼?又是欠帳,又是果汁,一個酒鬼而已,值嗎?”這個女孩看著坐在櫃檯里的女人,很是不解地說。
“倩兒,世上很多事不是一個簡單的值不值。”女人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
“我看他就是覺得你好欺負。”倩兒依然一副不平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或許有什麼欺負不欺負的事情,但更多的是你情不情願的事情。”女人面如古井。
巷子深處。
“你太頹廢了。”賀牛停下腳步,因為前面就是艾森租住的房屋了。
“詩歌已經消亡如斯,積極又有何意?”艾森打了一個酒嗝。
“是嗎?詩歌的消亡?”賀牛冷哼了一聲。
“當然,寫一首詩幾十塊錢,唱一首歌幾萬塊錢。詩歌不是消亡,是什麼?”艾森仿佛在掩飾什麼一樣。
“果真如此?那你為何非得總是要去那個飯店?”賀牛反問道。
艾森開鎖的手頓了頓,心也跟著跳了跳,但很快又恢復過來。
“別的地方能給我記帳?”艾森抬腳走進了屋子,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唉——”賀牛重重地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最後轉身離開了。
艾森躺在小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酒鬼、笨蛋、吃白飯的話語一時在腦海里翻來覆去著,還有倩兒不屑的神情和嘲弄的口吻在他眼前飄來浮去。這些在先前他當然曾遇到過,那時他面對這些話語,這些表情,他雲淡風輕。
可今天不知為何,他怎麼也不能如過去一樣視作無物了。是那杯果汁?還是那瓶雲南白藥?或者是那聲深深的嘆氣?“虛偽!”艾森不由地脫口而出,但他明明聽聽到了在腦海的深處另外一個冷笑聲傳來。
艾森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個女人。但賀牛的質問又擠進他的腦子,“為什麼非得要去那個飯店?”為什麼呢?真的只是因為能賒帳麼?
當然不會,艾森並不是每餐都要欠帳。
第165章 艾森的再就業
他雖然沒有固定的工作,但也有些小收入,比如稿費和兼職的報酬。不過付不付錢取決於他的心情,不過有時確實是囊中羞澀,比如今天。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呢?我真的是一個酒瘋子?一個笨蛋?艾森冷笑了一聲,任何錯誤都將受到懲罰。
可自己會不會犯錯呢?艾森想到這裡,心猛地一顫,那本厚厚的帳本浮現在眼前,女人哀傷的眼神,深深的嘆息又浮現在眼前。
艾森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小桌上的白酒瓶,直接灌了起來。他終於醉成了一灘爛泥。他終於合上了眼睛。
此時的中國大地,生意已經成為時代的中心,下海的風潮一浪高過一浪。打開還是關上國門的討論此時已經基本塵埃落定。計劃在經歷了短暫的通貨膨脹後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市場大張旗鼓地走向中國人民。資本家搖身一變,從美國鍍上了一層boss的光環,通過香港這個中間商,販賣到了中國,變成了老闆,成為官員們尊貴的座上賓,籠罩在時代的光環下。
詩歌這頂王冠在八十年代初被捧上神壇後,在商海風雲變幻下,走向了新時代的沉寂,偶爾打著美女的旗幟出來在市場的大潮里冒個泡泡。一個叫做崔健的歌手把詩唱成了歌,這是這個時代給予詩歌最高的賞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