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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被稱為行走在刀尖上的詩人。他們說他的詩歌充滿凌厲,像是一把試圖刺破黑暗的刀。但他仍然覺得生活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虛無。他漂浮在那些帶著油墨味的詩句中,他的心茫然地在文字的迷宮裡穿行。他沒有看到光明,眼之所見,儘是無邊的黑暗。但是在這樣的黑暗中,興奮始終相隨。
艾森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小茗,最近還好麼?”
“好,我很好。”黨小茗有些悽然地說。
艾森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黨小茗也沒再言語,於是氣氛一時凝重下來。
這樣過了許久,艾森打破了沉默。“孩子——好麼?”他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說了,只好那孩子作為話題,他想畢竟畢業一兩年了,他們也該有個孩子了。
“好。”黨小茗低著頭,兩隻手緊扣在一起。
“其實你和他能走到一起,也是好事。”艾森想起了黨小茗和那個男生攜手同行的場景,心裡並沒什麼大的觸動。
“好,當然好,否則我也不會這麼美麗了。”黨小茗慘然一笑。
“小茗,到底怎麼了?”艾森的心動了動。
黨小茗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說:“我已經離婚了。”
“離婚?!”艾森有些訝然,那個男生據說很有背景,高考時分數不夠,可他依然和其他學生一樣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進了南都大學,不過他平日裡倒不怎麼顯山露水得。而且那男生待黨小茗也不錯,他好幾次見過男生給她買好了飯在她樓下等著,也曾見過他彎腰給她系過鞋帶,他也曾冒著暴雨給她送傘。可如今怎麼落到這步田地呢?
黨小茗笑了笑,這笑多少讓艾森有些傷感,但他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為什麼呢?他待你挺好的。”艾森問道。
黨小茗搭在腿上的手攪了攪,然後在褲腿上搓了下,說:“好?真的好,我會離婚麼?我又不是那種不知足的女人。”
“那你當時還和他結婚?”艾森話一出口便後悔起來,於是補充著說,“我的意思是——”可他猶豫了一兩分還是沒找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方才的莽撞,只好閉上了嘴。
“他待我那麼好,我怎麼能不和他結婚呢?”黨小茗冷笑了一聲。
艾森聽著她的冷笑,心裡覺得有些歉疚,女人離婚本就是件難過的事情,自己還要傷口上撒鹽。
“抱歉,小茗,我不太會說話。其實離婚也沒什麼,合則聚,不合則散。”艾森尋找著話試圖安慰黨小茗。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因為到現在我還沒生下孩子。”黨小茗此時倒沒了方才那般激烈的情緒,語氣有些平緩地說。
沒孩子?艾森愣了下,然後想到方才自己還問她孩子好不好,唉,真是有些多嘴了。但僅僅因為沒有孩子便要離婚,這是不是有些簡單了呢?那個男人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了呢?艾森有些生氣了。
於是他說道:“沒有孩子就要離婚,可以領養,也可以做試管嬰兒呀。再說也未必是你的責任。”
“可他已經有了孩子。”黨小茗悽然淚欲垂。
“可惡。”艾森重重地拍了下小茶几,茶几上放著的杯子被震動著跳了起來。
“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艾森又氣沖沖地說。
黨小茗還是垂著頭,低聲地說:“其實也不全怪他。他也曾想著要抱養。”
“唉。”艾森深深地嘆了口氣,到現在她還是向著他,這種事兒能是家裡人施加壓力就能辦到的事兒麼?
“真的不全怪他。”黨小茗抬起頭,認真地說。
“但偷情總是不對的。”艾森還是有些替她不值。
“不,他們說是代孕。”黨小茗解釋道。
“代孕?”艾森有些愕然了,難道連生孩子都能請人幫忙了?難道他也脫離這個時代很久了?但他並不這樣認為,至少他每日裡還是保持著關注新聞的習慣,但這個世界哪裡是新聞所能完全講述的呢?這個世界上的角落裡總會發生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想到這裡,艾森有些釋然了,但他對於代孕還是難以理解。他忽然又想起來她的那部書稿里也曾提到過代孕,難道那是她的自傳?
“是,他們先前說找一個農村女孩,等生了孩子辦完手續,她就離開。但我沒想到那個來自農村的女孩居然是我的舍友。”黨小茗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
艾森並沒打擾她,繼續聽著。
“快要生的時候,她才來找我,告訴了我實情,原來在校時她便已經喜歡上他了。畢業後她並沒回老家去報導,而是留在滬市打拼,後來無意中聽說有人找上了她,告訴她代孕的事情。她當時並沒答應,可事後卻接到家人電話說爸爸得了癌症,她知道家人的意思,於是又聯繫上了那人。後來她才知道那個男人是他在校時的白馬王子,她原本也想事後離開,可是離孩子出生越近,她心裡便越捨不得。她希望我能成全她。”黨小茗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生活有時真得很離奇。不過正是這離奇才賦予了生活以格外的魅力,讓人們能甘於忍受平淡,期待打破沉悶的單調時刻的到來或者相遇。但是這離奇帶來卻並一定都是奇蹟,有時也會是災難。比如黨小茗的遭遇。艾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