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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森拿起了桌上的小木屋果啤,他的牙齒咬住瓶蓋,一點一點地打開了那瓶果啤,他並沒用啟瓶器。並不是沒有啟瓶器,啟瓶器正躺在他的眼前,但他還是沒用。等到瓶蓋完全打開的時候,於是一股熟悉的味道又飄進他的鼻孔里。
看著他潔白的牙齒一點一點地咬開小木屋果啤的瓶蓋,她塵封許久的內心深處好像也慢慢地亮起一絲光亮,這光亮正在慢慢地擴大著,驅趕著黑暗。其實自打他走進飯店的時間,她就知道他為什麼而來,就如同他一看見她就知道為什麼而在一樣。
“老頭子一定要走,艾森,你這不是讓我來吃飯喝酒,你這是讓我干著急。”李編輯雖然嘴上說著,但屁股並沒動,半點也沒動。
“李老師,您請吃。”乜曉琴拿公筷給李編輯的小盤子裡也放了些菜。
“哈哈,還是女娃娃好,我要是有個女兒該多好。”李編輯嘆息了一聲。
“總是倚老賣老真的會變老哦。”乜曉琴笑著給李編輯倒了一杯酒。
“李老師,曉琴,乾杯。”艾森舉起了酒杯。
李編輯終於沒說話了,也把酒杯舉了起來。
艾森一仰頭,一杯酒便下了肚。一股溫暖悄然升起,那個秋風凌亂的午後又浮現在眼前。
“好酒!”艾森帶著笑讚嘆道。
“好酒。”李編輯皺著眉,捂著嘴邊咳嗽邊說。
“好酒。”乜曉琴也放下杯子,一股熟悉的味道從腦海深處傳來。
於是那個呆立眼前的男孩倏忽而現,那個為了給她一朵她喜歡的菊花而掉進河裡的男孩出現在眼前,一個灌下半瓶酒後的男孩的瘋言瘋語又響起在耳邊。校外小飯店,放在男孩和女孩桌前的小木屋果啤和眼前的果啤交疊在一起,於是“為了普希金,為了海明威,乾杯。”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還有那次難忘的旅途。
李編輯放下酒杯,迅速地夾了口菜塞進嘴裡。
艾森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慢慢地嚼著小碟子裡的菜。
艾森拿起酒瓶,給李編輯杯子裡倒著。
李編輯卻拿起了酒杯,瞥了眼酒柜上的茅台,道:“茅台是好酒。”
“老人火氣小,得要洋河大麯壯壯。”乜曉琴笑著從他手裡取過了杯子。
“老頭子現在火氣很大。”李編輯又看了眼茅台。茅台當然不可能理他,乜曉琴也沒理他。李編輯嘆了口氣。
“李老師,喝口茶,消消火。”艾森不能不理,於是把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
李編輯只好喝了口茶。
“琴姐,你過來看看這錢。”艾森正在給李編輯倒酒時,倩兒卻在櫃檯那裡叫了起來。
乜曉琴便離開了。
“你小子還說你和老闆娘沒關係,現在這關係我看比馬里亞納海溝都還深。”李編輯終於說了句正常一點的話。
“我和她的關係曾經有過,過去沒有了一段時間,現在又有了。”艾森說話卻有些繞了。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李編輯拿著杯子慢悠悠地說。
“你和嫂子何時成佛?”艾森笑了笑,想起了李編輯曾和他抱怨過他媳婦是如何地埋怨他,如何地擠兌他。
“我和你嫂子不是佛,我們是歡喜冤家。”李編輯嘆了口氣說。
“琴姐,你就這麼便宜他了?”倩兒聲音很大地說,好像生怕艾森聽不見一樣。
但艾森並沒聽見,艾森只顧著和李編輯喝著酒。
“倩兒,這錢沒問題,大人的事兒,小孩不懂。”乜曉琴壓低著聲音。
艾森卻聽得清清楚楚,回頭對乜曉琴笑了下。
“哼,半年多時間都不來看你一回,白眼狼。”倩兒的聲音不僅更大了,眼睛還瞪著艾森。
艾森依然和李編輯在喝酒,還是沒聽見一樣。
“你的耳朵很有趣。”李編輯放下了酒杯,看了眼倩兒,對著艾森說。
“咳。”艾森放下酒杯,不得不咳嗽了一下。
“咳嗽有時也很有趣,但一直咳便很無趣了。”李編輯依然看著艾森。
“李老師,有些話我也知道,但就是說不出來。”艾森明白李編輯的意思。
“男人的面子不是一直都撐在臉龐上的,有時也會掉下來,掉下來時便要彎腰撿起來。能彎腰撿起來的面子才叫面子。”李編輯呷了一口酒,意味深長地說。
艾森也端著酒杯,在手裡轉動著。
“李老師言之有理。我欠她太多了,便不該再欠她更多了。但是現在還不到時候。”艾森放下了酒杯。
“小艾,道歉還是得儘早,她是個好女人。”李編輯看了眼艾森,又望了眼乜曉琴。
“我覺得有時語言是無力的。”艾森總覺得自己邁不過心裡的那道坎兒。
“不,面子才是最為可恥的。”李編輯頗有深意地說。
“倩兒,招呼客人去。”乜曉琴看見艾森走了過來,便對倩兒說。
“白眼狼。”倩兒在經過他身旁時說。
艾森這回聽見了,笑了笑說:“世上沒有白眼睛的狼,狼眼是褐黃色的。”
倩兒氣鼓鼓地跺了下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