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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艾森點了點頭。
“艾心?”姑娘還是有點不解,這個名字有點——女性化。
“森,森林的森。”艾森糾正道。
原來是這樣,可艾森好像還是有點彆扭。森林?難道他是在森林裡出生的?森林之子?姑娘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想多了。
艾森此時已經看出了姑娘的內心的疑惑,於是進一步地解釋道:“森不嫌蓬艾卑,父親希望我成為一片森林。”這話倒不是父親給他說的,而是師傅告訴他的。
上學後,別人雖然打不過他,但總是那他名字說事兒,叫他艾僧。他當然不願意,和尚可是一個比較能傷害人的詞語了。但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拔拳相向,誰讓這倆字發音如此相像呢?同學們總會歸結為聽錯。時間久了,他也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討厭了。師傅便告訴了他名字的來歷,師傅還說:“山不辭土故成其高,森不嫌蓬艾卑,故成其大。你父親希望你胸懷天下。”天下是什麼當時他不懂,甚至是現在也不很懂,但對於自己名字他不再感到怪異了,甚至有了幾分自豪。
成為森林?不嫌蓬艾卑?大抵是讓他謙遜一些吧,姑娘慢慢地琢磨出了他名字的含義。姑娘然後心裡隱隱地多了一份期待,期待少年也能問問她的名字。這種期待讓她覺得周圍甚為美好,哪怕是汗味撲鼻,熱浪滔滔。
但是少年並沒問姑娘的名字。在他的世界裡,提問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不對,是件痛苦的事情。有時還沒張口問,師傅的手便已經高高地揚起。師傅說事情不是問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事情如此,話亦該如此。有些話該是自己從嘴裡跑出來的,而不是牽出來的。他從來不願意勉強別人,正如他從來不願意別人勉強自己。
姑娘等了一會兒,見少年並沒開口問自己,心裡便失落起來,不過她很快就調整過來了,萍水相逢而已。
她要去省城醫院看病人,病人看樣子是這小姐姐的家人,否則也不會翻山越嶺歷經近千里距離了。
恩,該幫她早點買到票。
世界上很多事情看似很近,其實很遠。譬如這時的售票窗口,譬如某些勵志故事中的美德,某些成功學大師們口中的成功,再譬如某些文件上的一些詞語。
該怎麼辦呢?擠進去?壯漢方才也只前進了十來公分,自己或許能再朝前擠擠,這小姐姐呢?她能跟上麼?不行,方才那些人已經讓他頗為生氣了。
要不幫她代買?可是人家願意麼?畢竟不熟,太冒失了。雖然他直覺她可能會同意,但他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好。恩,不好,那時她就不在自己身邊了。
補票肯定也不行,沒票是不讓你上車的。除非你在站外上車,司機倒也樂得把那份車費據為己有。但問題是到了站外,還有地方坐麼?這種情況,站內車便已經塞得滿滿當當了。
少年思來想去,只有走售票窗口買票這一條華山路了。可是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走一個,馬上填一個,好像是與水俱高的息壤一樣。
正常情況下,買到票估計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但今天的車能不能趕上就成問題了,能趕上但自己所要乘坐的火車肯定早已飛馳而去了。火車向來是不等人的,雖然它也經常格外地讓人等它。可那是概率的問題,恩,概率問題。
錯過了,一百多塊錢就打了水漂。
那時雖然已經說要建立市場經濟,但鐵道部還是政府機關。車票也就不再是商品,雖然人們還是得掏錢。不是商品,那也就不存在退換貨。車票丟了你活該,誤了時間你倒霉。
是不是可以冒充下黨員呢?可問題是省城車站倒是有黨員窗口,但這裡的黨員覺悟還是很高。
再耽誤下去,應該不太可能和她坐同一趟車了。因為她方才已經抬頭看了好幾次售票窗口了。她會不會等不急了呢?
看來得要發生點什麼意外才可以。
恩,意外。他豁然開朗起來。
什麼樣的意外才能讓那些膠在一起的人群分散開來呢?買一串鞭炮點然後塞進垃圾桶充作爆炸?但坐的應該是警車了。扮劫匪?念頭剛冒出來,他便已經否定了,票沒買著,別被一槍撂倒了。
傳染病?裝作天花病患者?不行,且不說方才自己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單是看看就會被揭穿。當然若是一進站倒是有可能的,可世上哪裡有這麼多早知道。再說一身的紅斑不可能無中生有就出現了吧,紋身這種時尚的東西此時並沒出現在小縣城。更何況此刻他已經進站了,而且想必許多人已經認識他了。總不能說自己突發天花吧,這也太扯了,怎麼在身上弄出那麼多小紅點來啊。感冒咳嗽倒是好說,但誰會買帳呢?
扮個又髒又臭的叫花子?不行,衣服這關都過不了,總不能故意把衣服弄髒吧。但估計還沒開始,民警便已經把自己給轟出去了。
什麼樣的意外呢?艾森眼珠子飛快地轉著。
蛇?但是大家會害怕麼?這麼多人會害怕小小的一條蛇?但艾森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微笑。普通的蛇大家當然不會害怕,但是毒蛇呢?很毒的毒蛇呢?
艾森眼前浮現出大家慌亂逃竄的樣子。
他悄悄地看了下周圍,並沒人注意到他。維持秩序的民警此刻正在另外一邊轉悠著。
好機會!
艾森假裝累了一樣,從肩上取下背包,提在手上,然後用另外一隻手悄悄地拉開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