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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有些話你該說就得說。”那人不再注視艾森,而是看向坐在櫃檯後面的女人。
琴並沒接話,她仿佛是一座木雕一樣。
那人見琴並沒吭聲,也沒生氣,還是掛著微笑,不過他站了起來,說:“艾兄,今日相遇便是緣分,希望他日有緣見面再聊。”說著又伸出了胖乎乎的手。
艾森也站了起來,伸出手握住了那個綿軟的手,然後淡淡地說:“希望再見。”
那個男人招了招手,倩兒走了過去,他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說:“把這個小兄弟的飯錢也算上。”
艾森想戲做得真足,但他並沒開口,他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慣於直言直語的他變得如此猶豫不決。但是他制止了中年男人付他飯錢的做法。
他說:“謝謝你的好意,我的飯錢我自己來。”
那人望了眼艾森,然後笑著說:“那好吧,錢不用找了。”
倩兒說:“艾先生就是大方,可不像某些人。真搞不懂,都是南都的大學生差別怎麼這麼大。”說著倩兒的視線又落在艾森身上。
那人看了眼倩兒,溫和地說:“倩兒,不可這樣。”
倩兒點了點頭,又偷偷地瞪了眼艾森。
那人沖艾森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艾森很快便將這種意外排擠出大腦,也將倩兒的話語和眼神排除在外,當然也把那人的溫和和微笑也排除在外。他站了起來,也向他點了點頭,思緒萬千地坐回到先前的位置上。
那人穩健端莊地走了出去。
那人他是認識的,雖然他臉盲,雖然他已經好久好久都沒見到他了。但他還是記著他。
他是白墨。
他就是那個在學校里不追到自己看上的女生誓不罷休的白墨。
或許白墨只是在變相地向乜曉琴展示自己寬廣的胸懷。然後不戰而屈人之兵。人生就是這麼複雜,就是這麼殘忍,身在底層你只能成為別人的工具。
情懷或許有,但這裡沒有,在這個莫大的滬市是沒有的,雖然它看上去文質彬彬,雖然它看上去溫文爾雅,雖然它看上去兼容並蓄,但那只是規則的使然,一切都只是規則罷了。
人與人之間就像是生產線上的產品,嚴格地遵循著一系列規章制度,這樣生產出來的產品才是合格的,才是有市場價值的,才是被人認可的。
“想什麼呢?”賀牛見他思緒不定的樣子,好奇地問。
“沒想什麼。”當然艾森現在並非是沒想什麼,而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想些什麼。腦子裡一會兒是那個中年男人親昵自然的叫聲,一會兒是女人的嘆息聲,一會兒又是紛繁的過往舊事,一會兒又是前段時間徘徊在心頭的那些已成青煙的詩歌,一會兒又是倩兒的嘲笑。一會兒又是賀牛那晚為何老是到這個飯店來的問話。這些場景如同過山車一樣在他腦海里翻來覆去著,容不得他去想他到底想些什麼。直到若干天后,他才明白,其實這些場景其實都是圍繞著一個人而展開。他想的其實是某個人。
“唉,感情果然是複雜的。”賀牛又喝了一口酒,看著艾森若有所思地說。不過他又在慶幸,幸好他還沒有粘上這樁讓人頭疼的複雜事兒。
艾森置若罔聞,又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杯底兒朝天,一飲而盡。就這樣,艾森大約接連喝了三四杯後,酒瓶也空了。
賀牛說:“老兄,借酒澆愁愁更愁。”
艾森此時並沒有理會賀牛的話,而是拿起酒杯,看著裡面剩下的小半杯酒,然後才說:“不,酒不生愁,愁自人心來。”
“是啊,愁自人心來,不過你的愁卻可能是某個人的夢。”賀牛說著看向坐在櫃檯後面的女人。
“是麼?”艾森仰頭喝下了剩餘的酒,好像是要把所有的惆悵全都消釋在入喉的酒中。
賀牛看了眼櫃檯後的琴,琴正皺著眉向艾森望去,並沒注意到賀牛的目光。賀牛在心裡嘆息了一聲,開口說:“有些事情並非是你所想的那般簡單。”
艾森怔了怔,說:“是啊,有些事情確實比我想像的要複雜。”他眼前又出現了那個中年男子。
賀牛收回視線,嘆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酒已空,菜已完。
艾森站起來走向櫃檯,他看著在視線中慢慢接近的琴,心裡忽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一種似曾熟悉的感覺。
第170章 退隱江湖的詩歌
“還拿筆和本子?”倩兒看著走進的艾森,噘著嘴巴板著臉說。
“不用找了。”艾森摸出一張四人頭的鈔票說。
“窮大方。”倩兒很快地接過錢,嘟囔著說。
沒錢不行,錢給多點也不行,唉!做人難。艾森心想。
“帳呢?”倩兒見艾森並沒掏出更多錢的打算,於是問道。
“有些帳還是欠著的好。”艾森看了眼琴,琴也看了眼他,倆人目光交匯時,艾森卻避開了。
琴沒有吭聲。
倩兒卻說:“早晚有天,飯店讓你吃垮了,到時看你還在那裡混飯。”
艾森笑了笑,轉身走了。
回去後的艾森又想了大半夜,但還是沒弄清楚今天下午遇見那個陌生中年男子後的想法。他便不再去琢磨了,有些弄不清楚的事情最好交給時間,時間能給你最滿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