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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中秋。月亮很圓,很生動。毅哥的弟弟正躺在他的懷裡,嘴裡呀呀地叫著,不時用手指向那輪豐滿的月亮。你怎麼能讓他指月亮呢?一個巴掌攜著風聲準確地落在毅哥的臉上。毅哥並沒吭聲,還好不是特別疼,他還能挺得住。孟德君怒視了他一眼,把孩子抱了過去。孩子被這響亮的掌聲嚇住了,過了一會才哇哇地哭了起來。孟德君抱著孩子在院壩里來回地轉著,嘔嘔地哄著。還不滾去打些皂莢來洗尿布。那,那可是一個神樹。毅哥囁嚅著。什麼神樹?不就是一個皂莢樹麼。孟德君的聲音低了一些。我不敢。什麼?你去不去?聲音再度高了起來。毅哥只好拿著小籃子去了。月色如洗,毅哥提著籃子忐忑地朝皂莢樹走去。

    毅哥的家在皂莢樹的正下方。他家在漢江邊上,漢江流到這裡轉了一個彎把激流撇開,在這裡就寧靜了下來。於是這裡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碼頭,毅哥的老老祖父就在漢江里架船,走南闖北的。老了便不再撐船,在靠近河邊的地方開了一個小鋪子經營些山貨。再後來,公私合營,鋪子就被收了公。但是房子卻被留下來,只把貨交給了鄉上辦的代銷店,為這毅哥的老老祖父還被帶過紅花。老祖父在文革的時間也受過一些批判,因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但那大都是村人為了打發時間的娛樂而已,只是為了換取大家的笑聲,就是主持大會的領導們看到精彩處也會哈哈哈地笑起來,都說死棒子,太他娘的搞笑了。毅哥的老祖父並不叫棒子。只是在他撐船的時間經常會拿一根油亮的松木棒子,乘船難免會遇見些搶匪。這時間老祖父就會拿著棒子趕走那些搶匪們,老祖父曾經拜過師學過藝,聽說老師是武當山下來的。於是他的真名反倒被忘了,棒子就傳了開來。  

    聽別人說,有一次老祖父他們撐船到襄樊去販賣藥材,船行到白河時間,因為要到山裡採購藥材。剛剛進山就遇到了幾個蒙面大漢,拿著大刀和槍。在那個時間有槍一點都不稀奇,逃兵太多了,即使是在他們這個戰事並不多的小縣城,也依然會經常見到些歪戴帽子斜掛槍的士兵,只要花點小錢就會從他們手裡買到。老祖父上前裝著要給他們送錢,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反手擒拿就把那個拿槍的頭擒住,卸了他的槍。危險就這樣被老祖父輕而易舉地化解了,此後有不少人找老祖父拜師,老祖父都沒答應。

    也有傳言說老祖父有一次在白河的集會上遭遇到一批流氓欺負一個弱女子,他拿著那根木棒打得那伙流氓鬼哭狼嚎地逃走了。

    第143章 寂寞的童年

    老祖父在毅哥很小的時間,在夜晚就抱著他,講當時他的風光。老祖父通常會拿一個酒壺,老祖父喝酒並不要菜。在那時毅哥家並不很窮。老祖父雖然把鋪子上交了,但也私藏了一些。老祖父一邊喝著酒,一邊講當年的風光。老祖父總會這樣開始,當年啊,老祖父悠悠地說。黑壓壓的一片人,坐在下邊,我就戴著紅花坐在台上,那一個美啊——老祖父總會把那個啊字的音拉得長長的,然後就吸溜地咂一口酒,半天不再言語。再說的時間就是輪到文革的事情了。別人都是要綁上並且跪下的,可我並不,他們敢麼?那些兔崽子們。老祖父每到這時便會輕蔑地笑一下。可在台上也無聊啊,我便完一些戲法來打發時間,畢竟鄉親們難得聚在一起。那掌聲啊,他娘的比山里發洪水都還大。老祖父講到這裡便會戛然而止。

    毅哥也很奇怪,為什麼那么小的時間會記得如此地清楚呢?為什麼其他的事情他統統都忘記了,為何這些事總會在深夜悄然地浮現在自己的頭腦當中?他的老祖父早都去世了,他當時只奇怪為何大家都圍著睡覺的老祖父哭。母親還為此打了他一巴掌,他才哇哇地哭了起來。那時的他並不理解死亡的意義,現在毅哥自然也不理解。毅哥來到皂莢樹下的時間,小心地走著。因為樹上總會落下一些堅硬的刺,他的鞋底太薄了,他的小心自己的腳被扎破了。那些刺經常會出現在菜園裡的某個地方或者果樹下的泥土中,是人們為了防止菜或者果實的被偷。毅哥很是吃過幾次它的苦頭。毅哥撿了一個沒刺的地方,朝樹磕著頭。聽一個老人講,這樣也許能討神仙的歡喜。毅哥四處看了一下,沒有什麼人,只有些樹影在地上橫斜著。偶爾一兩隻鳥撲騰騰地飛起又落下,其間夾雜著一些焦躁的蟬鳴。毅哥並不害怕,或者說不知道害怕是什麼。他只是擔心,擔心將來可能會出現些什麼,但會是什麼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得罪了神靈,可能會遭到懲罰。雖然小學老師給他們說過鬼神是騙人的,不可信。鄰家嬸娘據說得罪過神靈,便無緣無故地感冒了,吃了很多藥都不起作用,後來到皂莢樹下燒了火紙才慢慢地好起來。自然都是聽說,不過皂莢樹下會經常出現些殘留的灰燼。毅哥曾經看見過。

    毅哥磕完頭後,又拜了幾拜。這才拿起放在地上的竹竿,瞅准掛滿了皂莢的樹枝打去。咣,樹枝晃了一下。毅哥的心猛烈地跳了幾下,手中的竹竿差點從手中滑落。幾個皂莢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毅哥又瞅了一些周圍,仍然是那般的安靜,剛才的聲音已經死掉在白的月光下。毅哥調整了下呼吸,又小心地把杆子伸向皂莢。皂莢卻像是滑溜的泥鰍一樣從竹竿下滑過,和竹竿做著迷藏。毅哥又小心翼翼地試了幾次,皂莢還是安然無恙地掛在枝頭,好像在嘲笑著毅哥。毅哥有些煩躁了,不就是一皂莢麼。毅哥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把竹竿亂打一通,皂莢如雨紛落。毅哥裝滿了籃子,朝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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