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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不明白?”炸面圈化的戀人開口了,“我們人這一存在的中心是無,什麼也沒有,是零。你怎麼硬是不好好看清這個空白呢?為什麼光看周邊部分呢?”

    為什麼?發問的應該是我,為什麼炸面圈化的人的看法只能如此偏激呢?

    但不管怎樣,我就這麼同戀人分手了。兩年前的事了。去年春天,這回妹妹又突如其來地炸面圈化了。從上智大學畢業,在日本航空公司工作沒幾天,就在出差地札幌的一家賓館大廳里突然化作了炸面圈。母親悶在家裡日復一日哭泣不止。

    我有時給妹妹打電話,問道“還好?”

    “哥哥你還不明白?”炸面圈化的妹妹說:“我們人這一存在的中心……”

    「Antithese①」

    去年九月聲稱去婆羅洲捕捉Antithese之後便再無音訊的伯父終於寄來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的圖案倒無足為奇,無非高架式民居加椰子樹。只是,我這位伯父是有名的懶筆頭,現在居然有信來,光這點就令人吃驚不少。  

    “萬分遺憾,時下即使這裡也找不到算得上大傢伙的Antithese了。”伯父寫道。字有些顫抖是因為在獨木舟上寫的關係。“土著人說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八米長的Antithese了。上個月我捕到的全長不過五米二五,顯然是中等個頭。但照他們的說法,這甚至算是‘奇蹟’了。簡直哭笑不得。至於減少的原因,有人說是火山灰減少造成的,有人說地熱變化的緣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看這情形,大約最遲六月底要返回日本。”

    我房間裡掛有一張伯父的舊照片---他讓土著人抬著十二米半長的Antithese,自己擺姿勢站在前頭。伯父發現這龐然大物是在一九六六年,已有正式記錄說這是六十年代捕到的最大個頭兒。當時正是伯父作為捕Antithses手幹得最來勁兒的時候,從照片上也可以充分感受到他的躊躇滿志。對於捕Antithese手來說,那是不妨被稱為“大航海時代”的幸福歲月。

    我們已經很難在法國餐館裡見到那活生生光鮮鮮的Antithese了,那就像用網球拍接天外隕石一樣難。當然,Antithese現在也時不時出現在菜單上,但那全是印度產的乾巴巴索然無味的小Antithese,而且無疑是冷凍貨,我伯父若看見這樣的菜譜,估計他當場就會三下兩下撕個稀巴爛。他的口頭禪是“大Antithese,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

    (①Antithese,德語,意為“對偶”、“對照”。)

    ++ ++ ++ ++

    「鰻魚」

    笠原May往我家打來電話是凌晨三點半,不用說,我正酣然大睡---正同鰻魚和膠靴一起一頭鑽進天鵝絨般喧騰騰暖乎乎的睡沼中貪婪地吞食短暫而又實實在在的幸福果。這當兒電話打了進來。

    叮鈴鈴,叮鈴鈴。

    首先幸福果消失,繼而鰻魚和膠靴消失,最後泥沼消失,唯我剩下來,惟獨三十七歲的,、每喝必醉的、不大招人喜愛的我赫然剩下。到底是誰有這權利,膽敢把鰻魚和膠靴從我身旁搶走呢?

    叮鈴鈴,叮鈴鈴。

    “喂喂,”笠原May呼叫,“喂喂。”

    “是我,喂喂。”我應道。

    “我是笠原May。半夜了,對不起。問題是螞蟻又出動了,在廚房旁邊的柱子上築了個窩---從浴室被趕出來的這幫傢伙今晚到這邊築窩來了。是的,全線轉移,連圓滾滾白花花的嬰兒模樣的也搬來了。可不得了!所以嘛,快把噴霧器拿來。深更半夜的是不好意思,可窩實在討厭螞蟻了。這你知道的吧?”  

    窩在黑暗中拼命搖頭。笠原究竟是誰?把鰻魚從頭腦中奪走的笠原May到底是什麼人?

    窩把這個疑問朝笠原May擲去。

    “啊,抱歉抱歉,像是打錯了。”笠原May像真是滿懷歉意似的說道,“瞧窩,給螞蟻鬧得昏頭昏腦,畢竟螞蟻是傾巢而出了。對不起。”

    笠原掛斷電話,窩隨之放下聽筒。螞蟻在世界某處遷居移巢,笠原May向某人求助。

    我嘆口氣蒙上被子,閉起眼睛,重新在睡沼中尋覓那些友好的鰻魚們。

    ++ ++ ++ ++

    「高山典子和我的性慾」

    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我曾同為數不少的女性並肩行走,但尚未發現比高山典子(二十五歲)行速更快的女性。她簡直像在說自己“剛剛加完油”似的,輕輕鬆鬆地前後甩著雙臂大步前行,樣子甚是得意。稍離開一點看去,行走中的她活像加了一對透明翅膀的豉蟲,走得流暢快捷,如雨過天晴的陽光一般樂不可支。

    剛同她並肩行走時(我們從干馱谷小學前面開始,一直同行道青山一丁目),她的行速之快令我大為震驚,以至窩猜想此人怕是不樂意同我在一起,為了儘快擺脫窩才快得如此異乎尋常的。或者,她是企圖通過疾速行進來多少挫退窩的性慾亦未可知(不過窩對高山典子未曾動過性慾,因此有效與否難以判斷)。  

    得知她得疾速並無他意而僅僅是因為她喜歡健步如飛,已是幾個月後的事了。我在初冬的四谷站前發現她獨自在混亂的人群中行走,而當時的她,仍然是以堪稱蠻橫的驚人快速,在這姑且以東京之名稱呼的地表上,從甲處移往乙處。她右手緊握挎包皮帶,聽憑雙;排扣風衣的下擺迎風飄舞,雄赳赳地挺胸行進。

    我往那邊跨進五六步,剛要打招呼,不料她已遠遠離去,使得我活像《旅情》最後一幕中的羅薩諾·布拉慈一樣傻愣愣地被丟在四谷站前。不過我還是非常高興,因為我知道高山典子並未誤解我的性慾。

    ++ ++ ++ ++

    「章魚」

    渡邊升給我寄來一張畫有章魚的明信片。在章魚畫下面,他用那一貫的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這麼兩句:

    “聽說小女日前在地鐵中多蒙關照,十分感謝。過幾天去吃章魚吧!”

    我看得吃了一驚,因為我外出旅行了一段時間,差不多兩個月沒乘地鐵了,記憶中根本不曾關照過渡邊升的女兒,何況我連他有女兒這點都不知曉,大約是把別人錯當成我了。

    不過吃章魚倒不壞。

   

    我給渡邊升回信,明信片上畫了個斑鳩,下面寫道:

    “謝謝日前寄來的明信片。章魚不壞,去吃就是。請月底再聯繫。“

    然而,足足過了一個月,渡邊升也沒來聯繫。想必他又把此事忘個精光了。這一個月里,我饞章魚饞得不行,因為想道反正要和渡邊升一起去吃,一直按兵未動,而現在卻空等了一場。

    就在我開始忘記章魚和渡邊升的時候,他又來了一次明信片。這回畫的是翻車魚,下面有這樣幾行字:

    “前幾天的章魚真夠味道。小生也總算吃到了地地道道的章魚,只是對您那天表明的想法略有異議。作為有一個花季女兒的父親,無論如何都難以贊同您的性價值觀。過幾天邊吃火鍋邊慢慢聊好了。”

    得得,我暗暗叫苦。渡邊升又張冠李戴了。

    「蟲窪老人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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