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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段一直到『名曰精衛,其鳴自詨』,這都是在描寫一種鳥,按照我前面兩章說過的分析方式,這是原初作者最沒有問題的冷靜文字。
所以問題就出在後半段,又說這種鳥是女娃了。
這裡,我有多種解釋,最無聊的一種,就是原初作者壓根沒寫女娃,不然就直接從開頭就寫:『有鳥焉,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化而為鳥,名曰精衛』。
然而行文不是這麼寫的。
如果你們把前半截去掉,就發現從炎帝到以堙於東海,這段話單獨就可以存在,一點缺失感,少了什麼的感覺都沒有。
如果把後半截去掉,只看前面,也是毫無缺失感,跟山海經其他段落一樣,只是在描寫一種鳥。
對比山海經其他動物,很多也都是到『其鳴自詨』那裡,就結束了的,充其量後面還有一句『吃起來怎麼樣』……
所以這有可能,是漢代的人加上去的,儒家思想的人,借用精衛來製造了一款復仇神話。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突出微木,對比滄海,整個精衛神話故事,又是強調精衛的怨念,又是強調精衛的弱小與堅持,這很明顯就是編出來的。
以上是最無聊,最平淡,最不出奇的解釋。
對此,我還有別的解釋,我要反駁我自己。
疑點很簡單:儒家憑什麼挑選精衛來編這個神話?山海經有的是更好的對象,可以來編。
如果把後半截去掉,前半截就只是最最最最普通的一種鳥類描述,連這個鳥幹什麼的都沒有,吃起來什麼味道也沒寫,平庸至極,編它幹嘛?很有名嗎?它很有熱度嗎?
倘若從炎帝那句話開始都是編的,這個動機就說不通了,儒家幹嘛不找個更有熱度的去蹭?
除非,山海經還寫了這個鳥的行為,那個銜木填海的行為,讓他們覺得可以加工一下,於是就有了後世精衛填海的神話。
既如此,說明精衛銜木填海這個特徵,早有記載。
也就是說,整個這段話,都可能是原初作者寫的。
仔細一看,很有可能!
因為後半段,並沒有發感想,並沒有直接說女娃的心理,沒說她是為了復仇。
這就不是個復仇故事,文里只寫了:故為精衛。很快你們就會發現,這四個字真是妙哉。
那麼以此為前提,我們就可以提出第二種解讀。
老規矩,『有鳥焉』,它就一定是鳥,至少是個會飛的。而不是人,是人就說是人或是神了,原初作者這一點拎得很清。
那麼我們就可以來找一下這種鳥,很好,這種鳥超好找,很平庸,基本就是遷徙的海鳥啊之類的,從形象特徵來看,它可能就是大雁。
『游於東海』是遷徙,每年大雁要跨越渤海飛到西伯利亞,之後又返回南方。
而大雁偶爾也會銜木填海,一方面這是幾隻領頭的大雁為了擾流,其次也是為了在遷徙時能站在漂浮的樹枝上休息……因為領頭飛的大雁是最累的……
現在這在渤海還能看到。
眾所周知,動物無論是築巢還是什麼功能,都是逼出來的,如果可以不這麼做,那麼它便不會進化出這種習性。
雖說跨過了渤海,但鳥類是可以到沿海的陸地上休息的,為什麼要在海上休息。
從大雁來看,是因為大雁在沿海世世代代的『服務站』、『休息區』被人類占了……
不是砍伐為農田就是淪為城市,大量的人類聚集在那裡,大雁不敢成群結隊地在那裡休息。
回到山海經。
我為什麼說游於東海就是遷徙,因為後半句也是寫遷徙。
『女娃游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
很多人在翻譯的時候,無視了『不返』!
認為說女娃淹死就行了,淹死沒回來,這不廢話嗎?
不,怎麼會是廢話呢?『不返』兩個字既然寫了,這就很重要……
在我看來,原初作者是在認真地寫遷徙。
動物遷徙乃是一去一返的周期性遷移,只提去,不提返,這不叫遷徙,這叫轉移。
所以作者才強調了『不返』,言下之意就是『應該返』。
那麼為何沒返呢?他寫了,『溺而不返』,也就是因為淹死了,所以沒返回。
總而言之,這種鳥,本來游於東海最終都會返回,但是因為它們中途落下來休息時,被人類驅逐了。
這導致首領級的大雁被淹死。
故為精衛!不是說死後變身非人類,而是說成了我現在所看到的精衛這種鳥。
它們進化了,它們為了適應人類的存在,領頭的大雁故而銜著樹枝,填在海上,作為落腳點。
可能有同學要說:山海經里沒寫人類驅逐大雁啊,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何不寫呢?
其實寫了,只是很含蓄,可能還有部分被刪除。
根據我的說法,人們開墾林地,種莊稼,大量地推廣農耕,破壞了鳥類遷徙原本用來中途休息的地方。
眾所周知,農田種著莊稼,怎麼可能讓鳥類靠近呢?所以大雁落下來,人們就會去驅逐。
而推廣農耕,大力發展種田的人是誰呢?
炎帝!
他發明刀耕火種,創造了兩種翻土農具,教民燒林化田,墾荒種植糧食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