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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墨子態度,甚至可以說接近科學精神。所以墨子造了弩機和雲梯,四輪車和天平,活塞及共振器,乃至於對光學與力學都做出研究,以及提出早期原子論……我覺得墨子就算是收容物使用者,看到列子說的話,恐怕也只會嗤笑:你根本不懂我想做什麼,不是我不如偃師,是偃師不如我。不要拿我跟偃師比,他不過是個制玩物以奉權貴的庸人。」
「墨子的《天志》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天包羅宇宙萬物,天志就是自然規律。他的思想本身,是有著科學精神的唯物主義者,但是他又明鬼……他把自然規律和人心結合了起來,闡述了一種既唯心,又唯物的理論。」
墨窮說道:「這是墨子想要用明鬼來約束人心,以挽救禮崩樂壞的亂象。以尊天事鬼,來讓人不要作惡事。」
英飛說道:「難道在他提出明鬼之前,眾生就不相信有鬼神嗎?他根本在多此一舉,以墨子的務實性格而言,任俠更有意義一些。善惡報應,天鬼不報,墨家來報。事實也證明,任俠的作用更大,當時墨家門徒行走列國,如日中天,各國權貴寧願糊弄鬼,也不敢糊弄墨家門徒。因為鬼不一定會找上門報復,但墨家門徒是一定會給拋家棄子,提劍殺上門來的。」
「在墨家全盛時期,凡有墨者所在的地方,治安都好得出奇。因為若無故殺一人,墨者聽聞,必提劍以報。若殺一個墨者,方圓百里所有墨者都會主動放下鋤頭,回家拿把劍找上門去。若是殺光方圓百里所有墨者,全國墨者都會雲集於此,甚至更多……有種殺光天下墨者,否則那權貴必死無疑,國君也保不住。」
「明鬼之事不過是口頭上用鬼來震懾世人,而實際上震懾住各國君主的,其實是千萬墨者,當墨家沒落後,明鬼有什麼用?如瘋子一般的墨者,才是鬼。」
墨窮知道英飛的意思,鬼要有用,就不會禮崩樂壞了。
加強人們對鬼神的敬畏,還不如儒家加強道德呢。
墨子既然任俠,就不可能不知道明鬼沒有用,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分明是個務實之人。很清楚的知道,墨者之劍,比監察世人,奉行天志的天鬼更有用。
「你想說,墨子在唯物和唯心之間搖擺不定?」墨窮問道。
英飛搖頭道:「不,天志是他的世界觀,明鬼也是他的世界觀,他只是在天志這種自然規律之中,又加入了天鬼來彌補自己的理論,因為他覺得光有自然規律,無法解釋他內心全部的疑惑,必須加入一個唯心的,根據人心來變動的變量,才能讓他的『宇宙模型』趨於圓恰。」
「這種想法……和牛頓有何區別?」
墨窮一怔,作為藍白社員,他當然知道牛頓是藍白社思想的一個先驅者,牛頓晚年研究神學,是因為收容物顛覆了他的唯物科學觀。
牛頓是因為接觸了收容物才那樣的,並不是因為老了想要個寄託。
那麼……墨子呢?他接觸到了什麼?
「墨子是一個有科學精神的研究者,他與偃師不同是,他追求的不是木甲之藝後的產物多麼栩栩如生,而追求的是為什麼……那個東西……可以製造木甲奇物。」墨窮順著英飛的思路說道。
英飛大喜道:「沒錯!他和牛頓一樣……不,是牛頓和他一樣,在用科學精神去研究收容物。這有什麼後果,你我心知肚明。」
墨窮當然知道,用科學的態度去研究收容物,必然會茫然。
因為收容物往往有一個唯心的變量,比如根據內心的性別認知,來逆反生理的反轉之歌。你自己覺得你是男的,你就會轉為女的。這是何等的唯心?
甚至有些收容物,直接由持有者來判斷『一個』的定義。比如一個人,如果下半身全部湮滅,剩下的一截算是『一個人』嗎?據墨窮所知,就有個收容物就會根據人心來判斷,而導致兩個人使用出不同效果,因為一個覺得那是『半個人』,還有一個覺得那就是『一個人』,只是下半身被毀了而已。
連藍白社都研究不出收容物為什麼這樣,何況墨子?想要知其所以然是不可能的。
「墨子必然持有過收容物,但他卻又有科學精神,所以想從收容物身上研究出『天志』,也就是自然規律。他確實做到了,畢竟是木甲之藝,從中總結出一些光學、力學的道理,以及搞清楚弩機之類的原理,很正常。但到此為止了,他對那個東西本身,以及那個東西所衍生的木人之類的產物,完全無法研究透徹。」
「所以,他覺得天志還是有瑕疵,宇宙並不是一切都在唯物的自然規律中,還要加入一個唯心的變量。那就是天鬼……一種真的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天志,即絕對特性。」
聽完英飛的推測,墨窮感慨不已。
不得不說,這傢伙能說動上頭數次撥錢支持他尋找『木甲之藝』,還真是有本事的。
他說的這些東西足以打動藍白社,花幾筆錢支持一下。
萬一找到了呢?
不過,英飛找了幾年也沒找到,如今已經不被支持了。
「我的特殊經費已經沒了,上頭也不讓我擅自找尋挖掘先秦、漢代古墓。」
「不過我沒有放棄,我前段時間又發現了一個古墓,先秦的,而且在當初秦始皇東巡時的路線上。因為不是貴族墓,好像只是個普通人的墓,但又出奇的大,我打算私自去挖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