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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燕王您把國家禪讓給丞相,但滿朝文武都是太子的人,就是表面傳位給丞相,實際上還是太子的。
燕王噲一聽,完美!
於是照做了,到了老的時候,以年邁讓位給了丞相,然後結果我也說了。
丞相子之,坦然受之!繼承大統!
燕王噲人傻了……
不過沒關係!還有雙保險!太子上!
太子造反,兵敗……
燕王噲徹底懵了。
至此玩脫了,最後是齊國趁勢而入,幾乎滅了燕國,雖然扶植了燕王噲的小兒子繼位,但燕國之後根本在齊國面前抬不起頭來,淪為附庸,毫無自主權,名存實亡,直到蘇秦……扯遠了。
總之燕王噲之所以會失敗,其實是丞相子之的算計。
丞相非常了解燕王噲,投其所好,本就已經權傾朝野。他能坐上丞相之位,就是燕王噲覺得他也是有大德行的人物,丞相這個人也很會作秀。
燕國很多看似是太子的人,其實暗中都是丞相的人。
那兩個出主意的,也都是丞相的人,結果顯而易見,燕王是被玩死了。
丞相什麼都擁有了,其實只差一個名分,可惜,在那個時代,這個名分就是鴻溝般的差距!
他終究不是王族!
子之這個人,雖然成功了,卻架不住國外勢力的干涉,齊國舉兵討伐,維護公族正統秩序,維護階級利益,讓他所有的算計,都是個笑話。
回歸堯舜,燕王噲被坑,關鍵在於有先例,帝堯讓過天下,禹也讓過天下。
也就是說,真有這麼回事,不只是儒家這麼說。
帝堯讓天下,對方沒接受,但是帝堯的美德傳開了。
帝禹讓天下,真讓了!但是帝禹何等人物?我給你天下,你也坐不住!
綜上,哪怕到了戰國燕王噲的時期,世人也沒認為,堯舜是後來儒家說的那種禪讓。
儒家說的禮讓天下,是當時非常小眾的認知。
如此一來,回過頭再看《墨子》,發現它其實也沒有明確說禪讓了。
《墨子·尚賢》:「古者舜耕於厲山,陶河濱,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舉以為天子,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
說的是帝堯舉薦帝舜為天子,想要把天下的政務交給他,讓他治理天下萬民。
用的是『舉以為天子』,『舉』!也就是推薦。
只是帝堯想把天下給舜。想這麼做而已。
然後,到此為止了,後面呢?到底給沒給?墨子沒說了。
根據尚賢這片文章的用意來看,如果堯真的禪讓了,那就應該後面提一下『舜得天下,萬民咸服』之類的,然後吹噓一下,舜把國家治理的怎麼怎麼好,以此反襯帝堯『尚賢』是對的。
繼而反證墨子提倡的尚賢。
是吧,大家應該聽得懂這個邏輯吧?
畢竟《尚賢》這本書的目的,就是宣揚這個。所以帝堯讓天下這個舉動之後,墨子應該寫點這個舉動所帶來的好處。
否則怎麼說服戰國時期的君主們尚賢啊?
然而沒有,墨子完全沒寫。
由此可知,前面寫的這些並不是編的,因為要編,就編全套啊,把後面的好處也編了啊!
結合燕王噲那件事,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春秋戰國時期,對於堯舜的事,普遍有一種認知,那就是堯並沒有真的禪讓天下給舜,而是作秀。
當然,表面不能說作秀,只是部分知識分子心裡有數,嘴上還是得說堯多偉大啊。
畢竟鬼知道堯是不是真想禪讓?幾千年前的人了,墨子、孟子都沒有讀心術,萬一帝堯真想禪讓呢?
只是對方拒絕了啊!你不能就說他不想讓,他怎麼想,我們哪知道?你要誹謗上古聖君?
所以當時,對於帝堯的舉動,肯定分為了兩派認知。
一派是孔子為代表的『真讓』派。
他認為帝堯是真讓了,只是『許由』、舜都沒接受,無奈傳位丹朱,之後果然丹朱這個人不行,萬民跑到南河之南,請舜回來接管天下。
大禹也是這樣,都讓位給伯益了,全怪兒子夏啟野心勃發,發兵把伯益幹掉了,這才家天下!全怪夏啟啊!
以上,這是孔子派的看法。
為什麼孔子不寫呢?因為小眾,當時春秋末期,戰國初期,絕大多數人並不是這麼認為的。
另一派,則為『假讓』派,都認為帝堯作秀!故意說讓天下,實際上他知道,對方不敢接受。
還記得前面提到的『許由』嗎?
這是個帝堯時期的賢人,大概是最早的隱士。他很有才能,重義輕利,但是不願意入帝堯的領導班子。
許由這個人的典故,有一個成語叫『洗耳潁水』。
意思是說:帝堯老了的時候,派人去請許由,說要讓天下給他,許由斷然拒絕,並且感覺受到了侮辱,然後用潁河之水洗耳朵。
表達了許由淡泊名利,而帝堯求賢若渴的思想感情……
嗯嗯嗯,總之春秋戰國時期的『假讓』派,就認為帝堯是個到處張揚自己美德的人。
他知道許由不會接受,所以故意說要讓位給許由,以博得美名。
也知道舜不會接受的,所以故意說要讓位給舜,以博得美名。
這其實就相當於:「小伙子好好干,我死之後,你就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