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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幸未可屢邀,神州陸沉,不知死所!予老矣,救國捨身,天哀其志,或者稍緩須臾,不致親見滅亡。顧此林林之眾,齒少於予者,決不能免,而子孫更無論矣!予為此奇痛之言,萬不願予言之竟中。誠以存亡呼吸,斷非予一手足之烈,所可轉旋,持危扶顛,端資群策。我國官吏,積習太深,不肖者竟敢假公濟私,庸謹者亦多玩物喪志,敵國外患,莫不動心,文恬武嬉,幾成風氣。因循敷衍,病在不仁;發墨針育,期有起色。所望凡百職司,日以亡國滅種四字懸諸心目,激發天良,屏除私見,各盡職守,協力成功,同官為僚,交相勖勉,苟利於國,生死以之。其有親民之責者,尤當隨時設法勸導人民,使蚩蚩者氓,咸曉然於各國之大勢,國民之義務。但能治人者事事以循名責實為歸,受治者人人以視國如家為志,能由此道,則中國可強,我人民及身與子孫可免亡國之痛,此則予所獨居深念寢饋不忘者!但堅忍始可圖成,虛驕足以害事,京外各官,當規勸僚屬,申儆人民,忍辱負重,求其在己!切勿妄逞意氣,空言熳罵,非徒無益,反自招損。務各善體此意,努力為之。今之言革命者動稱排滿,試思滿洲以一二百萬人入主中國,國祚尚近三百年,我漢族以四萬萬人,如不能久主其國,人必視我漢族為天生受役之性質,無人類自立之資格,詎非奇恥!我漢族皆神明之冑裔,詰以斯言,能甘心忍受否?其亡其亡,繫於苞桑,惟知亡,庶可不亡,凡百職司,其密志之!此諭。
國勢如此,而袁欲帝制自為,則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當民國二三年際,北京曾流行共和不適中國國情之論調,其背後有人主使,自不待言。至是袁召各省將軍入京,先行交換意見。顧欲擒故縱,袁之假惺惺,一如民國以來軍閥之內戰,其勢已一觸即發。
時袁祭天祀孔,大事復舊。遺老既多非議共和,政客尤慫恿君憲。八月,總統府顧問美人古德諾為周自齊所(?),竟倡言憲政不適中國。希榮固寵之士,議論騷然矣!
第三節籌安會之成立
楊度、孫毓筠等六人,旋即發起籌安會,其宣言如下:
我國辛亥革命之時,國中人民激於情感,但除種族之障礙,未計政治之進行,倉卒之中,制定共和國體,於國情之適否,不及三思,一議既倡,莫敢非難。深識之士,雖明知隱患方長,而不得不委曲附從,以免一時危亡之禍。故自清室遜位,民國創始絕續之際,以至臨時政府正式遞嬗之交,國家所歷之危險,人民所感之痛苦,舉國上下,皆能言之,長此不圖,禍將無已。近者南美、中美二洲共和各國,如巴西、阿根廷、秘魯、智利、猶魯衛、芬尼什拉等,莫不始於黨爭,終成戰禍。葡萄牙近改共和,亦釀大亂。其最籌安會“六君子”之首楊度擾攘者,莫如墨西哥,自爹亞士遜位之後,干戈迄無寧歲,各黨黨魁,擁兵互競,勝則據土,敗則焚城,劫掠屠戮,無所不至;卒至五總統並立,陷國家於無政府之慘象。我國亦東方新造之共和國家,以彼例我,豈非前車之鑑乎?
美國者,世界共和之先達也,美人之大政治學者古德諾博士,即言世界國體,君主實較民主為優,而中國則尤不能不用君主國體。此義非獨古博士言之也,各國明達之士,論者已多,而古博士以共和國民,而論共和政治之得失,自為深切著明,乃亦謂中、美情殊,不可強為移植。彼外人之軫念吾國者,且不惜大聲疾呼,以為我民忠告;而我國人士,乃反委心任運,不思為根本解決之謀,甚或明知國勢之危,而以一身毀譽利害所關,瞻顧徘徊,憚於發議,將愛國之謂何?國民義務之謂何?我等身為中國人民,國家之存亡,即為身家之生死,豈忍苟安默視,坐待其亡?用特糾集同志,組成此會,以籌一國之治安,將於國勢之前途,及共和之利害,各攄所見,以盡切磋之義,並以貢獻於國民。國中遠識之士,鑒其愚誠,惠然肯來,共相商榷,中國幸甚!發起人:楊度、孫毓筠、嚴復、劉師培、李燮和、胡瑛。
籌安會宣告成立,發出啟事,略謂:
本會自發起後,所有與各界接洽商辦之事,至為繁重,幾於日不暇給,欲照尋常黨會手續,俟會員人數眾多,再行宣告成立,實有迫不及待之勢。現由本會同人先行議定簡章,並照章推定理事長、副理事長,暫時處理會務,以便進行。經推定楊度為理事長,孫毓筠為副理事長,嚴復、劉師培、李燮和、胡瑛等為理事。當日通告各會員,略謂:本會宗旨,原以研究君主民主國體二者以何適於中國?專以學理之事非,與事實之利害,為討論之範圍。例如中國數千年,何以有君主而無民主?又如清末革命之結果,何以不成君主而成民主?又如共和實行以後,究竟利害孰多?又如世界共和國家,何以有治有亂?諸如此類,皆在應行討論之例,然討論範圍,亦僅以此類為限。至此範圍以外各事,本會概不涉及,以此為至嚴之界限。
同日通電各省將軍、巡閱使、巡按使、都統、護軍使、各省城商會、上海、漢。商會云:
(中略、見宣言)本會之立,特以籌一國之治安,研究君主民主國體二者以何適於中國?專以學理是非、事實利害為討論之範圍。至範圍以外各事,本會概不涉及,以此為至嚴之界限。將以討論所得,貢之國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