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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親自從到了慶軍,對於軍隊上的一切事情特別有興趣。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循著這個途徑幹下去,以便為自己將來的建功立業打下基礎。因此,他事事留心,不辭勞苦,從而漸漸地取得了吳長慶的好感。

    有一次是舊曆年,營中循例放假3天。大批的士兵們有的在街市上閒逛,有的就在營中聚賭。那些士兵賭著賭著,偶然一語不合,就互相爭吵起來,最後竟發展到彼此開槍的地步。事情越鬧越大,雙方各有幾十人參與。他們互相射擊,互不相讓,因此雙方都有一些人負傷。正在這營中秩序無法維護的時候,我父親聽到了這個消息。他想到各營營官大部分已經回家過年,如果不立刻設法制止,那麼鬧來鬧去,事情就無法收拾。他當時靈機一動,假傳統領的命令,帶領一些親兵趕到出事的地方。把事情真相查明以後,他立即把為首肇事的人就地正法。這場糾紛就此平定下去。事後,他向吳長慶報告了事情的經過,並且就自己“專擅殺人”一事向吳請罪。吳長慶不但不責怪他,反而獎許他的臨機應變之才,叫他為營務處幫辦。

    過了不久,朝鮮發生內亂,清廷於光緒8年1882年。派吳長慶率領全軍入朝。我父親也隨軍前往。從此,他就前後在朝鮮住了12年。

    慶軍進入朝鮮後,紀律很不好,不但任意搶劫朝鮮居民的衣服食物,甚至還時常有強姦民女的事情發生。朝鮮人民對此感到萬分痛苦。這時,駐在朝鮮的日本方面的人員,對慶軍軍紀敗壞的情形也異常不滿。我父親認為這種情況如果再繼續下去,必將招致朝鮮人民的反抗,同時也會引起日本方面對我們的輕視,結果“救援”朝鮮的使命勢必難以完成。因此,他便向吳長慶建議,一定要嚴加整頓。可是吳長慶卻認為孤軍遠征,身處異國,如果操之過急,怕釀成其他變故,不易收拾。我父親一再向吳說明利害,同時自願擔負這個責任。吳長慶終於同意了他的建議,並提升他為營務處總辦,專門負責整頓軍紀。他奉命以後,首先從各營抽調一批比較優秀的官兵,組成一支執法稽查隊。他親自率領,日夜巡查,遇到那擾害朝鮮人民的士兵,立刻就地正法,梟首示眾。同時他還讓執法稽查隊的官兵回到本來所屬的各營,分頭宣傳說明。從此,營中紀律就出現了一片嚴整的氣象。  

    在吳長慶駐軍朝鮮期間,我父親曾奉命替朝鮮國王編練過一支親軍,名為“鎮撫軍”。此外,他還經常代替吳長慶出面,和日本、帝俄等國的使節辦理外交方面的事情。後來,吳長慶的軍隊先後撤出朝鮮,我父親仍然留在那裡。他的名義是“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直到中日戰爭爆發的前夕,他才奉命歸國。他在朝鮮的這一段經歷,博得了“非唯知兵,且諳外交”的好名聲,為以後他在小站練兵以及後來的飛黃騰達奠定了基礎。

    據他以後說起,當他準備回國的時候,忽然得到了一個秘密的情報,說是朝鮮的東學黨打算在他回國的途中派人謀殺他。他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便化了裝,改變了回國的路線。就這樣,他才得以安然脫險。

    中日甲午戰爭結束後不久,我父親便接受了“訓練新建陸軍”的命令,這就是一般所知道的“小站練兵”。他在經辦這個差使的時候,深深地知道:當時官場中的慣例,僅有朝中大員對他的推薦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走內線。恰巧他從前在旅途中結識的阮忠樞,這時候正在李蓮英的弟弟家裡處館。這個李蓮英弟弟的家,實際上也就是李蓮英的家。我父親就通過這個關係和李蓮英拉上了交情。等到醇王、慶王會同軍機大臣保舉他來訓練新軍的時候,西太后很快地就批准了。這件事,李蓮英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我父親是沒有受過軍事教育的,但是他自從投效吳長慶的慶軍以後,對軍事上的事情處處留心。他一方面細心鑽研有關操典、戰術一類的軍事書籍;另一方面,不論部隊出操或是野外演習,他都跟著觀看。他所以這樣做,表面上說是監督查考,實際上卻是跟著學習。他覺得“這比起做文章來,到底容易多了”。就這樣,他漸漸地由外行成為內行。據他自己說,他對小站練兵時期的各級軍官和幕僚,甚至棚頭弁目,幾乎都能認出他們的面目,叫出他們的姓名,並且還能大致了解他們每個人的心性脾氣以及他們的長處、缺點。他還特別注意抓住發放餉銀的事。為了杜絕過去軍營中慣有的一些毛病,如吃空額、冒領等等,在每月發放餉銀的時候,他一定親自點名,按名發給。就由於他這樣地認真辦事,因而他所練的新軍,在當時是享有盛名的。

    在他後來任軍機大臣的時候,張之洞是和他一起同在軍機上的。張之洞也是一個熱心編練新軍的人。有一次在閒談中,張和我父親問起練兵的秘決。我父親說:“練兵的事情,看起來似乎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主要的是要練成‘絕對服從命令’。我們一手拿著官和錢,一手拿著刀,服從就有官和錢,不服從就吃刀。”有人說,他在小站練兵的時候,利用金錢和地位進行收買,所以當時的官兵們都對他有這樣的看法:他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只有聽命於他,才能升官發財。

    他籠絡人心的方法,還有另外的一套。上面所談到的阮忠樞,那時候正在他那裡當文案。他們兩人是老朋友,他對阮是另眼相看的。有一天,阮忠樞向我父親說,他在天津某妓院裡認識了一個叫做小玉的妓女,他們兩人感情很好,想納小玉為妾。我父親當即說,這是有礙軍譽的事情,嚴正地當面駁斥了。阮忠樞覺得,這既是關係軍譽的大事,長官不准,也就只好作罷。過了不久,我父親說是到天津有公事,邀阮忠樞一同前往。下車後,天色已晚,我父親便邀他先去看一個朋友。他們走進一個院門,看到屋子裡鋪設得異常華麗,堂上紅燭高燒,並且還擺著一桌很豐盛的酒席。及至進入裡屋,便見一個丫頭一面喊著“新姑爺到啦”,一面從屋裡攙扶出一個新娘打扮的俏麗佳人。阮忠樞當時不明所以,真箇是如入五里霧中,及至細細一看,才知道便是自己所要娶的那個小玉。原來,我父親在阮忠樞和他商議之後,就秘密地派人給小玉贖身。等到把事情辦理妥帖了,他才引阮忠樞一同前來。從此,阮忠樞更加忠實地給我父親效勞,一直到洪憲帝制時期,還是始終如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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