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上雖親政,遇事仍承太后意旨,久感外侮,思變法圖強,用有為言,三月維新,中外震仰。”(《清史稿》卷四七三)
袁亦欣然嚮慕,奈與康素無一面,不能通其悃愫。適袁書記生舉人阮忠樞,時亦以公車入都,袁遂以慕康之意告阮,囑其遇機代達。康自上書得意後,遂邀集舉人中之聲服素著者組織保皇會,有合會中資格、又贊成其宗旨者,皆收為會員。阮忠樞方以無門可入,莫由通居停主人之款曲,至此遂浼同會試舉人為之紹介,附入保皇會,結納於康,徐將袁慕康之忱達知。康以袁兵權在握,其人又勇敢有為,甚願結納,亦囑阮達其心慕之忱。兩方面皆由阮紹介,函牘往來,情意甚洽,遂結金蘭之契。
光緒帝既得康有為,言聽計從,變法圖強,凡能有裨新政贊成變法者,皆不次超遷厥後因此而殃及其身者,如劉光第、康廣仁六人是,惟袁世凱倖免。。爾時袁得候補侍郎,並得專摺奏事之旨。原旨錄下:
上諭:現在練兵緊要,直隸按察使袁世凱,忠勇勤奮,校練認真。著開缺以侍郎候補,責成專辦練兵事務。所有應辦事宜,著隨時具奏。當此時局艱難,修明武備實為第一要務,袁世凱惟當勉益加勉,切實講求訓練,俾成勁旅,用副朝廷整飭戎行之至意。欽此。
戊戌變政之主動力,系出自康有為。而康僅得軍機章京,至阿附康者轉得顯榮爵位,頗鬱郁不自樂。加以尚書許應驥、御史文悌先後數上彈章參劾,康有為自知為在朝諸臣所不容,此有截句雲“未必漢庭容賈誼,恐妨江夏殺禰衡”。康於此時知群臣之力不足破壞其謀,群臣之言亦不能動光緒帝之聽,能挾制光緒帝者惟西太后耳,深恐群臣以蠱惑光緒帝者蠱惑西太后,則大事去矣。故康以欲立非常事業,非鼓動光緒帝大義滅親不可;欲行非常之事,又非藉兵力不能成功。而統兵將帥敢為非常者惟袁世凱。康有為遂有謀及袁世凱之思想。其時之說有三,試分甲乙丙並言於左:
(甲)說康有為自以變政為主動者,他人隨而附和之,均得顯榮爵位,實有不甘。以光緒帝幼弱可欺,窺竊神器,其思想為人所不及料。一面平空結撰,密告光緒帝,謂由西太后內監處探來消息,後將害帝,另立某貝子為帝;一面假傳光緒帝密諭,召袁世凱,命其帶兵三千入都圍頤和園,殺西太后。袁問有皇帝詔書否?康答面奉口詔。袁曰我須面君。康阻之。袁知康偽傳上意,陽許從容計議,陰急報知榮祿,遂破其謀。
(乙)說光緒帝密詔康有為入內,泣告以太后不久將行廢立,命康設法救護。康有為叩頭流血,對以臣當犧牲此身,保皇上萬全。帝又諭康宜自保,勿久居危地。於是康與帝密謀,藉往上海辦報為名,脫離虎口。帝遂授康以親筆詔書,其大意命其聯合疆臣及統兵大將,起義勤王。康得天子手詔,遂與袁世凱圖謀。袁主緩圖,約俟秋揉,兩宮巡幸天津,乘機舉事。康主急行,欲袁世凱即日帶兵起事,兩人雖同謀而意見各歧。袁為個人祿位計,恐康事敗累己,陰泄其謀,康事遂敗。
(丙)說謂康有為早蓄陰謀,嗾光緒帝下詔,於是年秋侍西太后至天津舉行大蔸之典,乘機起事。兼以康所設之保皇會旨趣,有保光緒不保大清之語,為頑固黨與裁黜之官員藉口,密陳於太后,請復垂簾訓政,太后許之。李蓮英密告袁世凱。袁以曾入康黨,往來函牘甚多,恐為所累,遂往謁榮祿,密陳與康曾通往來,近見其種種妄謬,其人心地叵測,恐有不軌之謀。榮亦聞有種種傳說,深以為慮,袁言正觸其縈緒。榮遂囑袁入都,密偵康有為之舉動。康之為人本無一定宗旨,時又鬱郁不自得,袁以利害探之。康不知袁之來意,遂信口而談,謂皇上曾諭我與君密謀弒太后,去維新之阻力,事成予不次之超遷。我因向未與君晤面,未敢造次相謀。今君果具此熱心,願先報知皇上。袁曰須得皇帝手詔,方為名正言順。康曰事宜慎密,當矚弟廣仁見皇上圖之時康廣仁在上書房教光緒帝英文。。遷延三日,袁以不能久留北京,向康追問消息。康以既已許袁乞皇上手詔,無手詔似不能取信於袁,度謀諸皇上勢不能得,只有偽造皇上手書付袁。袁得書不赴寓所,直至火車站,搭車奔天津,密報榮祿,並呈偽手詔。康有為予袁手詔後,見袁行色匆匆,知事不妥,旋往訪袁,已無蹤跡。遂追至天津,遇袁途次。康呼之,袁乘肩輿,佯為未聞。康知袁必有詭秘之謀,即乘汽車至塘沽,搭汽船往上海。故康有為之行,康廣仁亦不知其去向。榮祿得袁之密報,遂持偽手詔直赴頤和園見西太后。後得榮之密告並詔書,即起駕,直造光緒帝之寢宮。帝已臥,後就床前責之曰,爾與康有為幹得好事!我自熱河遭肅順等之叛,以迄於今,不知幾何艱難險阻。迨又撫養爾成人,方謂可以自立,撤簾歸政,我有何罪?爾與康有為謀殺我。帝聞是語,如平空之降霹靂,碰頭泣對實不知情。後遂擲手詔於帝前曰爾可自看。帝百口莫辯。於是遂下詔拿康有為,而康已抵太平洋海中,惟獲康廣仁及劉光第等六人,刑於市。
以上三說,甲說見《民報》,廣東某詆排康黨之著論。而康黨之機關報於此一說不稍辯白,似乎默認。乙說見《戊戌政變記》,丙說見中國當時香港、上海各報。雖各有異同,而康有為為袁世凱之破壞則一也。按諸甲說,袁世凱是大有功於皇室。按諸乙說,袁世凱系光緒帝與康有為之公敵。按諸丙說,袁世凱以機變之術,速康有為之敗。仆於此三說頗滋疑義,不能解釋。後當於光緒帝與袁世凱關係章詳細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