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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中國有歷史數千年,治亂興亡之跡,代各不同;然無論何種時期,其國家之能治與不能治,率視政權之能一與不能一以為衡。是以《春秋》著大一統之文,孟子垂定於一之訓,微言大義,深入人心,此與最近世紀憲法學家所揭之統治權惟一不可分之原則,實為先後同符。歷稽史乘,斷未有政權能一,而其國不治,亦未有政權不一,而其國不亂且亡者!方今共和成立,國體變更,而細察政權之轉移,實出於因而不出於創,故雖易帝國為民國,然一般人民心理,仍責望於政府者獨重,而責望於議會者尚輕。使為國之元首而無權,即有權而不能完全無缺,則政權無由集中,群情因之渙散,恐為大亂所由生。此以歷史證之,而知應含有特性者也。
世界各共和國,其幅員皆不及我國之廣大,蓋地狹則治之也易,地廣則治之也難。中國橫亘東亞方二萬萬里,而且五族各異其性,南北各異其宜,若無一強有力之政府為之提挈,全局各自為政,不相統一,勢必內部之破裂,妨及國際之和平。此以地理證之,而知其應含有特性者也。且共和成立,開自古未有之創局,建設未遑,飄搖風雨,綱解紐絕,無可遵循。當此千鈞一髮之時,即遇事過為審顧,已有稍縱即逝之虞,若設法牽掣多方,將不免立見危亡之禍。乃《臨時約法》於立法權極力擴張,行政權極力縮減,束縛馳驟,使政策不得遂行,卒之築室道謀,徒滋紛擾,貽害全國,坐失事機。
夫國家處開創之時,當多難之際,與其以挽救之責,委之於人民,委之於議會,其收效緩而難,不如得一強有力之政府以挽回之,其收效速而易,所謂易則易知,簡則易從也。況人民政治知識尚在幼稚時代,欲其運用議院政治,竊恐轉致亂亡,此以現在時勢及風俗習慣證之,而知其應含有特性者也。
本會議基此理論,勒為成文,以統治權之不可分割也,於是設總攬機關;以議會政治之萬不宜於今日之中國也,於是以總攬統治權,屬之於國家元首;以重大總統之權,而又不能無所限制也,於是有對於全體國民負責之規定;以國勢至今,非由大總統以行政職權急起直追,無以救危亡也,於是凡可以掣行政之肘,如官制官規之須經院議任命,國務員、外交員以及普通締結條約之須得同意等項,皆與刪除。凡可以為行政之助者,如緊急命令、緊急財政處分等,悉與增加。以國權脆弱,亟宜注重軍防也,於是特定陸海軍之統率及編制權,以揚國威而崇兵備;以共和建設,來日方長,非策勵殊勛,不克宏濟艱難也,於是設各項特別榮典,以符優待而勸有功;以大總統之職責既重,必須有審議政務機關,以備諮詢也,於是有參政院之設,以維持共和立憲之精神。至於優待條件,為統治權移轉所關,亦民國國家之所由成立,確定效力,尤屬當然。其餘增捐各節,均系普通立法之例,既無特殊之精神,即無論述之必要。
總之,我國改建共和政體,既有種種特別情形,勢必施行特別制度,而後可以圖國家之長治久安,當為國內外有識者所公認。本會議議員等目擊披荊斬棘之艱難,身親火熱水深之痛苦,竊以為改造民國根本大法,首在力求實利,而不在徒飾美觀;首在為多數人謀幸福,而不在與少數人言感情。救國但出於至誠,毀譽實不敢計及。是以此次增修約法之結果,名以隆大總統之權,即實以重大總統之責。
夫民國成立,三載於茲矣,徒以制度不良,以致一籌莫展。民德之墜落,民生之憔悴,實為見不忍見,聞不忍聞。顧我人民猶忍死須臾,而不敢稍涉怨尤者,蓋深諒我大總統恫煉在抱,苟遇可以藉手之時,必有拯溺救焚之計。今者《約法》改訂,障礙已除,政治刷新,正在今日。苟利國家之事計,無不猛進勵行。查民國元年,大總統就職宣言,曾經鄭重聲明,不使帝政復活,皇天后土,實鑒苦心!此後關於政務進行,但能摯總攬之實權,企國家於強盛,應請大總統遠覘國勢,俯察輿情,毋庸自遠嫌疑,稍涉顧忌,此尤本會議於《約法》增修後,馨香禱祝而為我四萬萬同胞請命不遑者也。相應咨請查照施行等因。此約法會議咨複議決約法,暨撮舉增修意見之情形也。
查約法會議對於《中華民國約法》之起草議決,反覆討論,歷時四旬,來咨所稱,我國改建共和政體,既有種種特別情形,勢必施行特別制度,而後可以圖國家之長治久安,當為識者所公認等語,遠謀碩畫,敢不拜嘉。本大總統以耋老無能之日月,處民國建設之時期,責任雖有所難寬,職權竊虞其過重。惟事關國家根本大法,究非一人所敢自私,亦非本大總統所敢濫用,茲既議決公布,本大總統謹當率我百職有司,恪守勿渝!誓於施行《約法》期內,使我中華民國之國基愈以鞏固,國權愈以恢張。一俟憲法制定,國會告成,他日者由開創以達守成,積極以企我國家於強盛之域,俾得同享共和之幸福,斯則本大總統所昕夕祈望者也!特此布告。
《約法》乃庶政之本,今既更改,則一切設施,自隨之而變。廢國務院,而於總統府設政事堂,以徐世昌為國務卿,楊士琦為左丞,錢能訓為右丞。未幾,又設海陸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五月二十四日,停止政治、約法兩會議;公布《參政院組織法》,以參政院代行立法。六月,改各省都督為將軍,民政長亦改為巡按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