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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備立憲之詔既頒,彼頑固黨人益肆口雌黃。於是梁鼎芬暨諸台諫皆交章劾袁,有謂其謀為不軌者,有謂其權高邁主者,有謂其天下兵權在握者。相傳劾袁之疏多至數十份,兩宮皆留中不發,特命慶親王示意於袁上疏辭去兼差,以息浮言。袁將宮制議定,遂回天津,疏辭各項兼差。疏上,奉旨云:“該督辦事均尚妥協,現定改訂官制,各專責成。著照所請開去各項兼差。欽此。”
先是,昨年十二月二十一三日。袁世凱曾上疏懇辭兼差,奉詔慰留。茲並錄邇時詔旨於下,以資考證。旨云:
袁世凱奏請開去兼差一折,現在時事艱難,正資整頓。該督公忠夙著,任事實心,仍著統籌兼顧,妥為經理,以副委任,毋庸固辭。欽此。
觀以上兩詔旨,相距僅數月,一留一準。一則曰公忠夙著,任事實心;一則曰辦事均尚妥協,何其迥不相侔也?究其原因,雖由頑固黨之詆排,亦由袁之自取。蓋袁此次辭差疏間有牢騷語。夫倡立憲即應辭兼差,乃為惟一之宗旨,至辭兼差而語涉牢騷,則人疑為攬權也固宜。且袁系首倡立憲之人,權限不分,烏能立憲?頑固黨所以藉口者,皆職是故也。袁之不學無術於斯略見。或謂此種奏疏多出自其書記輩之手,雖然,使袁左右有人,亦何至於此也。
袁世凱本具有堅忍性質,雖迭經挫折,屢負毀謗,其宗旨仍不稍變。自辭差後,遂一意經營地方新政。首創審判廳,次立自治會,皆由天津試辦為起點。其他一切立憲應預備事宜,無不首任其難,不辭勞怨。乃其左右之人則不然,審判自治,皆屬在地方之範圍,自應委任於府縣,而凌福彭輩不知新政之謂何,烏能勝任?特迫於袁之命令,不得不立一名目,以欺蔽人之耳目。故袁雖雷厲風行,終不過敷衍塞責,至袁甫去任,其所創之各項新政,即敗壞不堪言狀,實由於用人不當,遂斷送於三五小人之手。至袁所位置之人才,惟花天酒地,納賄循私,無所不至,人皆謂今不如昔。豈知創辦之初,即有名目而無精神,故至今百弊叢生,現象之壞,不堪設想矣。嗟乎袁世凱有辦事之熱心,無知人之能力,是又不得不為袁惜,更不得不為袁咎也。
第四節兄弟之隙
袁自倡立憲後,聖眷即不逮從前,兩宮之意,非惡其倡立憲,實為眾口所煽惑也。眾口所以能煽惑兩宮之聽者,又基於袁胞弟世彤之惡作劇。欲知其兄弟嫌隙之原因,須先說明袁世彤之軼事。
世彤系世凱之同母弟。彤為人放誕不羈,文字秀雅,常鄙視世凱。彤喜作狹邪游,聞上海為天下繁盛之區,遂攜資往游。楚館秦樓,夜遊幾遍,久之金盡囊空,遂為無賴於所賣。蓋爾時上海有名妓胡寶玉者,丰姿綽約,領袖群芳,與彤最為密邇。又有某貴公子,腰纏十萬,覓玉尋香。而諸無賴獻佛借花,做出風流騙局,嗾寶玉與某公子偽踐三生之約,藉索萬金之資,而某亦如願相償。方擬買屋藏嬌,彼人面桃花遂不知何處去矣。即赴英廨指控世彤與胡寶玉及諸無賴子。英廨巡柿即往拿彤與寶玉等,時諸無賴早已蛇驚兔逸,惟彤與寶玉尚交頸比翼於溫柔鄉中。而巡捕無情,遂將此酣睡鴛鴦雙雙扛去矣。事詳載於當時《申報》,並註明袁世彤系袁世凱胞弟。時上海道聶緝規與世凱有舊,遂諭讞員為世彤解脫,專罪寶玉。世凱聞之,遂稟知其母,使深責世彤,兄弟間遂成嫌隙。會世凱練兵小站,彤請從事,凱畏人言,不便位置軍中。凱兄世廉,時充聶士成全軍營務處,遂薦之聶軍,俾廉可就近教導。聶會世凱意,遂派世廉幫辦營務。
後胡寶玉多方營謀,亦得解脫。聞彤在直隸,尋蹤而至,求天津候補知縣龔某代通消息,重圓舊夢。彤聞信即至,龔亦與焉。據龔告人云,寶玉雖罹訟禍,對世彤絕無怨言,晤面時惟敘離蹤,情好逾昔。其來意系因自嗟老大,厭倦風塵,志在從彤以終。彤既重逢寶玉,而雪泥鴻爪,遂勾留於七二沽頭,不忍捨去。嗣為世凱所聞,遂囑世廉代彤辭差,以母命召彤至小站。彤見其母,歷陳寶玉之志,並贊其賢淑,求母命世凱給數千金,藉完此局。世凱聞寶玉向有夏姬之妖,且年長於彤,力主不可,足亦憂弟意也。乃彤願不遂,無顏復見寶玉,遂作書與寶玉長辭,馳回原籍。寶玉得彤書,眷念故人,抑鬱成疾,未幾而一縷香魂遂長歸於楊太真虛無縹緲山矣。彤聞玉耗,感深知己,賦悼玉詩百韻以哀之,當時曾聞人傳誦,惜未留稿。
寶玉既死,彤以為生平遺恨,銜世凱切齒,即擬終老林泉。昔袁任封圻,彤並末一至任所。當世凱之撫山東也,值拳匪肇亂,京津謠傳袁將盤踞山東為己有。彤遂上書於豫撫景星,請轉告榮祿,謂世凱行為,素不與聞。倘將來欺君枉法,請免株連。景知其兄弟參商,並未轉達。至是聞交章彈袁,復上書於政府,並致書於世凱,勸其改行。書載《大公報》,頑固黨即引為口實,列入奏章。清廷以袁胞弟竟有是言,亦為所動,故於撤袁兼差後,猶以為慮,又調袁內用。
第七章 軍機大臣及外部尚書之時期
外部尚書之時期
第一節軍機大臣及外部尚書
清光緒三十三年丁未,秋七月二十七日廷諭:“外務部尚書著袁世凱補授。欽此。”同日又奉諭云:“大學士張之洞,外務部尚書袁世凱,均著補授軍機大臣。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