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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道詔令是命令前將軍趙驤帶領八千禁軍南下。
當時宗岱已經在蜀中病逝,荊州刺史空缺,第四道詔令的內容是將寧朔將軍劉弘從北方調往荊州,擔任南蠻校尉、荊州刺史,隨趙驤一共南下。這道詔令授權劉弘調度趙驤前軍、荊州州兵與南蠻校尉的府兵,長沙王此時已經覺察新野王不堪大任,因此派出劉弘全權負責荊州軍事。
就在劉弘、趙驤向荊州進發的同時,張昌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向新野王展開反攻。張昌自領主力進攻襄陽郡,同時他派出兩支偏師:一支由偽都督黃林率領,人數為兩萬,向東北方向進攻豫州;另一支由偽別率(註:別率,魏晉軍銜的一種)石冰率領,順長江東下,進攻江、揚兩州。
新野王望穿秋水,結果張昌比援軍先到,當即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晉書·新野王傳》中說“張昌作亂於江夏,歆表請討之。時長沙王乂執政,與成都王穎有隙,疑歆與穎連謀,不聽歆出兵,昌眾日盛”。意思是說長沙王應當為張昌的坐大負責,他猜忌新野王與成都王有結盟的傾向,所以掣肘新野王鎮壓張昌。
此說實在匪夷所思,長沙王與成都王反目成仇是在當年八月,新野王之死則在五月;五月李含還沒有死,河間王與長沙王還沒有撕破臉,長沙王根本不可能預料到戰火會重燃,又怎麼可能提前三個月就預防新野王與成都王聯兵?而且,說長沙王不讓新野王出兵這也不符合事實,監軍華宏動用的不就是荊州兵?
按晉朝法令,諸鎮都督調動兵馬確實必須得到中央的允許,但新野王不同於普通都督,他“使持節”都督荊州諸軍事,有權便宜從事。退一步說,即使有矯詔的嫌疑,事有輕重緩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作為封疆大吏,國有大難肯定是守土禦敵為先,怎麼可以膠柱鼓瑟,以未受詔令為遁詞坐視不顧,任憑疆土淪喪?
由此可知新野王坐守樊城以至於養癰遺患,並非因為洛陽詔令不許出擊,而是因為他自己的無謀與膽怯。
張昌大軍壓境時,從事中郎孫洵勸新野王主動出擊,但是嬖倖王綏知道新野王膽怯,所以撿新野王喜歡聽的話說,王綏說:“張昌不過是小小流寇,派一些偏將裨將就足以將他制服,何須主公違詔抗命,親冒矢石呀?”
新野王最終還是沒有出擊,一直等到張昌兵臨城下,再也躲不下去了,這才出城對戰,但此時軍心渙散,剛一交鋒馬上潰不成軍。
太安二年(公元303年)五月,樊城失守,新野王司馬歆死於亂軍之中。
樊城、襄陽與宛城是荊州三大軍事重鎮,當時樊城是鎮南大將軍新野王司馬歆的治所,襄陽是荊州刺史的治所,宛城是南陽太守與平南將軍的治所。
新野王既死,張昌占領樊城,此時新任刺史劉弘尚未到任,襄陽不足為慮,因此張昌合併諸軍,全力進攻宛城。
其他兩路偏師也各有戰果:黃林進入豫州,派前驅李宮騷擾汝南,但是劉喬已在汝南布防,李宮遭遇劉喬手下將領李楊,被擊退。首戰失利的黃林繞過汝南,進攻豫州弋陽郡,將弋陽太守梁桓圍了個水泄不通;同時黃林派部將馬武南下江南,進攻荊州江南諸郡,馬武在江南勢如破竹,武陵太守賈隆、零陵太守孔紘、豫章內史閻濟、武昌太守劉根先後城破遇害,其餘諸郡也岌岌可危。
另一路偏師由石冰帶領,攻破揚州占領建鄴(今日南京城),揚州刺史陳徽棄郡而逃;石冰乘勝追擊,又攻破了江州。於是江淮震恐人無固志,徐州臨淮人封雲在阜陵揭竿響應石冰,攻陷徐州諸城。
至此,張昌占據了大半個南中國,勢力波及荊、江、揚、豫、徐五州,疆域之廣與日後的東晉相當,氣焰之盛不亞於日後的劉淵、石勒。
但是在不斷攻城略地的同時,張昌也漸漸顯露疲態。張昌畢竟不是安邦定國的梟雄,沒有深謀遠略。張昌的作戰方式依然停留在流寇的層次,卻始終沒有建立一個穩固的後方,呼嘯而來飽食一頓搶掠一空,然後又呼嘯而去,所過之處皆殘破,這種作法無異是竭澤而漁;
太安二年張昌之亂示意圖
張昌的軍隊也依然只是烏合之眾,全憑數量取勝,當時流民趨之若鶩,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前來投奔,張昌的軍隊每到一處就製造出一塊災區,新的饑民走投無路,也只有加入叛軍。因此張昌攻陷的城池越多,戰線拉得越長,他的軍隊就越膨脹,軍需補給就越緊張;
張昌另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則近乎陳勝的翻版。當年陳勝派出去的諸將最後都擁兵自立,張昌派到江南的石冰也隱然有尾大不掉趨勢,至於在徐州起兵的封雲,當然更不可能聽從張昌號令。對於已占領的區域,張昌也沒有著力安撫,反而草率任命部下擔任地方官吏,他的這些部下都是盜賊出身,一到任就橫徵暴斂搜刮不止,“當有聖人出”的謊言不攻自破,民心快速流失。
像張昌這種流寇,如果不改弦易轍,註定只能縱橫一時,一遇良將就會覆滅,就如秦末之陳勝漢末之黃巾。
萬幸,受命平剿張昌的劉弘、劉喬都可以算是良將之疇。
五、靖塵沙
劉弘與劉喬,一出荊州一出豫州,由東西兩路夾攻。豫州局勢尚穩,劉喬可以好整以暇的調軍設防;劉弘遇到的阻力則很大,他要面對的是張昌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