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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趙王不倒,則琅琊王氏沒有出頭之日。王衍的弟弟王澄當時是成都王司馬穎的從事中郎,他後來極力鼓勵成都王舉兵勤王;王衍的另一個從弟王敦,在洛陽擔任黃門侍郎,趙王派他去勸說時任兗州刺史的叔父王彥前來歸順,結果王敦到了兗州,反勸王彥舉兵反抗趙王。
二、勤王!勤王!
趙王如此迫不及待地篡位,可幫了齊王司馬冏的大忙。此前齊王的生死全在趙王的一念之間,哪天趙王心情不好讓惠帝下道詔書誅殺他,齊王只有引頸受戮,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暗地裡,齊王偷偷摸摸招募了一些士兵,可是這點兵力還不夠洛陽禁軍塞牙縫。許昌雖然有兵,豫州各郡也有不少地方兵,將這些兵力糾合起來數量還蠻可觀,可惜齊王沒有權限做到。齊王的官職起先是平東將軍,趙王篡位之後,給他升級為鎮東大將軍,但是他沒有被任命為“都督”,沒有調動地方兵馬的權限,各郡太守不會聽他指揮。
退一步講,即使齊王受命“都督豫州諸軍事”,他依然沒有用武之地。都督的權限受到多方面的限制,都督並沒有徵兵的權力,但凡軍事上的舉動:出征、大規模調動兵馬,都需要朝廷下詔書批准。所以沒有惠帝詔令,齊王還是無法調動地方兵馬,除非他矯詔,而矯詔是死罪。
總而言之,無論在法理上、還是在軍事實力上,齊王都無法與趙王抗衡。因此齊王在許昌一日三驚,始終陪著小心,對趙王派來的監軍管襲也恭恭敬敬,甚至不惜借用王處穆的人頭來向趙王表忠誠。
趙王一篡位,形勢立刻逆轉。此前趙王手中兩大王牌,一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政治上正確;二是掌握著強大的中樞禁軍,軍事上強盛。篡位之後趙王成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政治上處於劣勢;中樞禁軍人心不穩,軍事實力削減。
趙王還幫助齊王解決了最大的難題,齊王不用再擔心矯詔的問題,惠帝都已經被關進金墉城了,時危見忠臣,此時不起兵勤王,更待何時?齊王可以名正言順傳檄天下群毆趙王,這是一個大是大非的問題,容不得騎牆觀望,如有不響應者,就是附逆分子,天下人共擊之。
因此齊王輕易占據道德制高點,有一呼百應的強大號召力。趙王的直接勢力範圍僅限於京師洛陽,其餘地方勢力原本可以成為趙王圍剿齊王的工具,現在可好,全部被趙王推出己方陣營,他們馬上就要聯合齊王反攻洛陽了。
齊王大舒一口氣,他宣布接管豫州軍事,並迅速收捕監軍管襲,在誓師大會上斬首祭旗。
隨後,齊王派遣使者邀請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長安的河間王司馬顒、襄陽的新野公司馬歆,齊頭並進圍攻洛陽,去拯救惠帝於水火之中。
同時,齊王傳檄各州、郡、縣、國,儼然以撥亂反正為己任,用盟主的強硬口氣說道:“逆臣孫秀,迷誤趙王,當共誅討。有不從命者,誅及三族。”
這是永康二年三月,距趙王篡位還不到三個月。
出現這樣的動亂局面,只能怪趙王太心急,所以燙了嘴。
趙王並非沒有坐穩江山的可能,所謂天子是兵強馬壯者為之。當時天下兵馬都在宗室手中,趙王只要爭取到手握重兵的諸王擁護,就可以化國事為家事,再通過定家事來定國事。而趙王作到這一點並不十分困難,因為他自己就是宗室的元老之一。
宗室成員按與皇帝的血緣親疏,可分為嫡系與疏族。對於宗室疏族而言,趙王當皇帝並不損及他們的利益。大家都姓司馬,他依舊是皇帝的親戚,而且,新皇帝為了籠絡人心,必定有加官進爵的舉動,越是位高權重,越是要加大籌碼。
這種心理可以在河間王司馬顒身上得到印證,他鎮守關中兵力雄厚,但趙王篡位,河間王並沒有舉兵勤王。相反,關中有人起兵響應齊王,卻被河間王派人鎮壓。河間王一直騎牆觀望,直到趙王敗局已定,他才派遣軍隊前往洛陽分一杯羹。此外同為宗室疏族的新野公司馬歆,在齊王起兵的時候也幾番猶豫,下不了決心。
趙王稱帝只損害宗室嫡系的利益,反抗最果斷堅決的也是宗室嫡系。
這種心理可以在常山王司馬乂身上得到印證,常山王已經被廢被貶近十年,手中無權無兵,但是趙王篡位的消息傳來,他立馬招集三千國兵造趙王的反。常山王的果斷與新野公的猶豫形成鮮明對比,原因在於常王山是武帝的兒子、惠帝的弟弟,宗室的嫡系成員。
因此,趙王只須得先將宗室嫡系的爪牙拔掉,就可以高枕無憂的做皇帝,而這並非難事。
宗室嫡系原本十分強大,武帝臨終前派兒子們出鎮重鎮,其用心不僅僅在於提防外姓權臣,也在於提防同姓的野心家。不過天不佑晉,到了永康年間,宗室嫡系的力量已經被大大削弱了。秦王、楚王、淮南王已先後逝世,武帝的兒子中有兵有權的僅剩一人,就是鎮守鄴城的鎮北大將軍成都王司馬穎。
齊王司馬冏是景帝的嫡孫、文帝的孫子,也算是宗室嫡系,不過他力量弱小,不足忌憚。
所以,只要拔掉成都王這顆釘子,天下就沒人能夠威脅趙王的地位,即使齊王依然心懷不滿,也是孤掌難鳴。
那麼趙王有沒有辦法除掉成都王呢?辦法多的是啊。最簡單的,可以學習當年賈皇后對付秦王司馬柬的手段,用惠帝的名義召喚成都王進京,擔任官秩很高但是手中無權無兵的閒職。如果成都王奉詔進京,那就是羊入虎口;如果成都王不奉詔,那就是抗命大不敬,可以名正言順的解除其兵職,甚至興兵討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