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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司馬允被追贈為司徒,按王的禮節改葬,淮南王的三個兒子與父親一起死於洛陽街頭,於是齊王將自己的兒子司馬超過繼給淮南王,延續淮南王香火。司馬超後來也在永嘉五年與司馬范一同被俘,一同遇害。
既然楚王都平反了,那麼對於常山王的處罰就變得沒有道理,齊王於是恢復了常山王的封地,司馬乂重新成為長沙郡王,升遷至驃騎將軍,開府;由於同樣的理由,在外流放了十多年的前東安王司馬繇也恢復了王位,從帶方(今朝鮮境內)那個苦寒之地回到洛陽,被任命為尚書左僕射。
東安王司馬繇回來了,他的仇家、也是他的親兄弟東武公司馬澹就倒霉了,司馬澹此前依附賈氏、然後又依附趙王,現在終於被清算。不過清算的方式比較特別,由司馬澹的母親諸葛太妃出面告他不孝,然後以不孝的罪名將其與妻子一起流放遼東。
齊王接著重新分配政權。趙王迅速崛起又迅速覆滅,崛起之時就像洪水,清空朝堂填以雜物;覆滅之時又像退潮,捲走雜物留下一片空空蕩蕩,除了皇帝是現成的,文武官員都得重新選任。
齊王請出了被趙王廢黜,又在勤王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的琅琊王氏,由王戎出任尚書令、王衍出任中書令,王衍的族叔王彥被封為公爵,族弟王敦出任青州刺史。琅琊王氏的政治投機得到了豐厚回報,不僅收回失地尚書台,還首次占領了中書省。隨著河東裴氏、太原王氏等豪門大族在歷次政治鬥爭中失勢,琅琊王氏儼然成為西晉第一高門。
前面幾任執政者楊駿、汝南王、趙王,都通過大肆封賞,來換取朝臣的擁護,齊王不需要做這麼低級的事情。齊王不像楊駿汝南王等人完全靠機緣巧合或者使詐取得執政地位,他剛立下不世功勳,威信猶存,這是原因之一;齊王讓惠帝朝前期的一系列名臣出任要職,如樂廣、劉暾、高光等人,他們已經無法再裝清高,為了撇清與趙王的關係,表示自己是忠臣,他們只有積極的配合齊王,這是原因之二;齊王有一批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朝廷真正的權力中樞實際是齊王的大司馬府,實權都操控在齊王以及他的軍政府手中,朝堂只是一個擺設,所以無需取媚於朝臣,這是原因之三,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四、國事艱難
執政之初,齊王還是很被人期待的。比如那個精神狀況不太穩定的平原王司馬乾就對齊王寄以厚望。齊王剛入洛陽時,宗室、朝臣紛紛準備牛酒犒勞齊王,司馬乾也在其中。不過老王爺行事異於常人,他沒備牛酒,懷裡揣著一串銅錢,對齊王說:“趙王謀逆反叛,你能興此義舉,你是有功勞的,這一百枚銅錢是給你的褒賞。但是呢,大勢難居,你可要謹慎行事。”
過了幾天,老王爺再次拄著拐杖找到齊王,對他說:“你可別學那個白女兒!”——“白女兒”應該是“柏女兒”的誤寫,司馬乾與景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們的母親就是司馬懿的原配張氏,張氏年老色衰後失寵,司馬懿說她“老物可憎”“老物不足惜”,氣得張氏尋死覓活。那時受寵的是柏夫人,趙王司馬倫就是柏夫人的兒子。司馬乾母子忌恨趙王母子,因此稱趙王為“柏女之兒”以示疏離與輕蔑——司馬乾專程跑來,目的就是告誡齊王低調收斂,別學趙王玩火自焚。可是後來齊王還是令人失望的身敗名裂,死了,司馬乾哭得最傷心,他說:“宗室日衰,唯此兒最可,而復害之,從今殆矣!”
對於齊王最後的失敗,《晉書》老調重彈,歸結為個人道德不好,說他“驕恣無禮”,說他“臨禍忘憂,逞心縱慾”,仿佛齊王只要提高道德修養,溫良恭儉讓,一切疑難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這當然是痴人臆語,晉朝的政治早就偏離了正確的方向。元康年間硝煙未起,賈、張、裴等人上下同心,也不過是勉力維持,減緩頹勢而已,更何況如今天下鼙鼓頻傳、人心離散?司馬懿再生只怕也是有心無力,齊王註定很難有所作為。
當家不易,柴米油鹽事事關心,雜碎煩瑣卻又性命攸關,當國更是如此。齊王遇到的困難都不是憑著一腔熱血,或者略使小詐就能夠解決的,比如當下急需解決的一個難題,洛陽沒有糧食了。
洛陽本地的產糧能力十分有限,這裡是京畿重地,寸土寸金,早已被王公貴戚瓜分乾淨。洛陽有京師庾倉,但這是國家倉廩,其積儲來自全國各地。
晉代向洛陽輸送糧食的產糧重地主要是淮南、淮北兩地的軍屯,還有豫州許昌的屯田。除此之外,關中、蜀中原本也是產糧重地,但兩地是多戰之地,之前有魏、蜀兩國重兵對峙,之後又是叛亂迭起,糧食都在當地消耗;到元康年間情況更糟糕,兵禍與天災使關中變成人間地獄,蜀中發生了叛亂,不僅難以自給自足,還要求朝廷從別處調撥。
所以洛陽只能從豫、揚兩州取得糧餉。但是趙王篡位之後,洛陽被包圍成孤城,豫州、揚州紛紛起兵,運糧的漕運被切斷,雙方交戰兩個月期間,整個洛陽都在消耗庾倉的存糧。
趙王覆滅,三王帶來幾十萬軍隊,洛陽的人口一下子翻了一倍,而且這新增的幾十萬人都是吃糧餉的青壯士兵。三王在朝中角逐,軍隊久屯不散,於是就產生了一個合乎邏輯的結果:洛陽的糧食被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