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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皇后也是齊王的仇人,但齊王很好的隱藏了他內心的仇恨,齊王在元康年間歷任左軍將軍、翊軍校尉,執掌禁軍是他後來參與趙王兵變的資本;
在趙王當政期間,齊王儘管心懷不滿,但也沒有讓趙王過分不安,他很精明的避開與淮南王一起橫屍洛陽街頭的命運;
坐鎮許昌之後,齊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甚至向盟友王處穆借人頭,以騙取趙王的信任。
齊王司馬冏一直扮演著溫良恭儉讓的軟角色,可是這並非他的真實面目。趙王篡位也是司馬冏人生的一道分水嶺,此後司馬冏將顯露隱藏在面具之下的爪牙。
首先領教到的是司馬冏的哥哥,東萊王司馬蕤。
司馬蕤據說是個粗人,嗜酒,經常喝醉了撒酒瘋,有意挑釁污辱司馬冏,當時司馬冏表現得極有風度,他處處忍讓,任由司馬蕤無理取鬧。有人問他為什麼這麼窩囊?他總是打個哈哈說,司馬蕤是兄長,弟弟讓著兄長那是應該的。此事傳為美談,司馬蕤污辱弟弟的目的沒達到,反而成全了弟弟的美譽。
司馬冏是否真的顧及親情,尊重兄長呢?
顯然不是。在他出鎮許昌的時候,哥哥司馬蕤與弟弟司馬寔都在洛陽。按照晉朝的慣例,出鎮地方軍事的官員都要派遣至親作為人質留在洛陽,司馬蕤、司馬寔其實就相當於司馬冏的人質,司馬冏在許昌起兵的時候可沒有把兄弟倆的死活放在心上,若不是機緣巧合,兄弟倆肯定已經橫屍於洛陽東市。
趙王死後,司馬蕤、司馬寔兩人恢復了自由,齊王進京的時候,司馬蕤到城外去迎接弟弟。齊王既然已經得志,就無需再掩飾對兄長的厭惡,當時趕去拜謁齊王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齊王很解氣地把哥哥晾在門外,說現在沒空接見,等著吧!
粗人司馬蕤吃了閉門羹,氣憤難平,說:“吾坐爾殆死,曾無友於之情!”那意思是說,我差點被你連累死,現在卻給我擺譜,一點兄弟情誼也沒有!
後來司馬蕤、司馬冏兄弟相殘,司馬蕤死於非命,重演了他父親與武帝之間煮豆燃萁的悲劇,這是後話,容後再稟。
二、三個軍政府
齊王入洛陽的時候威風無比。身後是浩浩蕩蕩數十萬大軍,進軍的鼓聲震天徹地,旌旗如林綿延幾十里;身前有新野公司馬歆親自執戈開道。新野公食邑一千八百戶,所受的禮遇與縣王相同,爵位僅僅比齊王低一個等級,他降尊給齊王開道,實際是在給齊王造勢,做秀給成都王等人看。《詩經》所謂“伯也執殳,為王前驅”,新野公通過這一舉動暗示成都王等人:齊王是我們大家的領袖。
成都王、河間王全都親自出馬,去迎接齊王入京,惠帝也派出使者慰勞齊王。為了炫耀軍威,齊王直接將軍隊開進了洛陽(這應該是很無禮的行為,不過當時成都王、河間王都是這麼做的),並且在宮城外通章署前的御道上進行了一次小規模閱兵儀式。這次閱兵據說把全洛陽的百姓都驚動了,史書上說“旌旗器械之盛,震於京都”。
齊王如此咄咄逼人,用意顯而易見,就是想壓成都王一頭,爭奪執政的位置。
面對齊王咄咄逼人的態勢,成都王與河間王不可能無動於衷。天下大權近在咫尺,麾下士兵遍布全城,他們底氣很足,所以不可能輕易言棄。
當時的洛陽劫後餘生,表面上是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涌動。三位手握重兵的王爺正縱橫捭闔,往來於公卿之間,密謀於暗室之內,他們以一次次筵席盛會為戰場,在觥籌交錯之中施展口蜜腹劍,他們還在朝堂上,以謙和的姿態用華麗的外交辭令,爭鋒相對寸土必爭。
這場博弈在十四天後有了結果。永寧元年六月甲戌,惠帝下詔對各位勤王的王爺進行褒獎,任命如下:
齊王司馬冏為大司馬,加九錫,備物典策,如宣、景、文、武輔魏故事,輔佐皇帝處理朝政;
成都王司馬穎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錄尚書事,加九錫,入朝不趨,劍履上朝;
河間王司馬顒為侍中,太尉,加三賜之禮;
常山王司馬乂為撫軍大將軍,領左軍;
廣陵公司馬漼進爵為廣陵王,領尚書,加侍中;
新野公司馬歆進爵為新野王,都督荊州諸軍事,加鎮南大將軍。
五天之後,惠帝又封梁王司馬肜為太宰,領司徒。不過當時的梁王已是強弩之末(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強弩,只是張劣弓),無力再參與朝政,十個月之後他就病死了。
根據這道詔書可見,這場博弈的結果是齊王大勝,他如願以償地成為新執政,主導朝政“如宣、景、文、武輔魏故事”。
成都王的收穫則次於齊王,他得到了兵權,“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但是這個兵權徒有虛名,因為從法理上講,有權動用天下兵馬的只有皇帝一人,成都王這個大都督只是一個執行者,而皇帝的控制權在齊王手裡,所以成都王的“都督中外諸軍事”有名無實。
而且當時不比往日,實際上已經沒有人能夠隨心所欲地支配天下兵馬,即使成都王控制了皇帝,他也只能支配自己勢力範圍內冀州兵與兗州兵。北部的幽州兵、南部的豫州兵、荊州兵、西部的關中兵全都各為其主,絕對不會聽從成都王號令。同理,齊王、河間王等人也都沒有能力號令天下,在皇帝失去威信之後,諸侯割據的局面已經隱然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