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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間王半信半疑,張方與他休戚一體,讓他斷臂求生一時還狠不下這心。但繆播繆胤看出了河間王的猶豫,於是他們出門就去找一個叫畢垣的人。
這個畢垣是河間王的參軍,與張方一樣,他也是河間人,也很早就追隨了河間王。也許是因為爭寵或者別的原因,畢垣與張方的關係很不融洽,據說張方曾經公然羞辱過畢垣,令他懷恨在心。繆播繆胤找到畢垣,提醒他說報仇雪恨的機會到了。
畢垣馬上求見河間王,說:“張方帶重兵屯守霸上,卻久久沒有行動,很可能他是忌憚敵軍太強盛,所以盤桓不敢前進。大王要提防他反水投敵啊,張方的親信郅輔目前在長安,張方的所有計謀他都知道。”
河間王心中一咯噔,一陣緊張。心想常言道士為知己死,我還沒有考慮出賣張方,難道張方已經打算賣主求榮?河間王急忙讓畢垣帶郅輔過來問話。
這個郅輔是長安本地的一個富人,當初張方剛隨河間王來關中的時候一窮二白,至郅輔有意結交張方,贈予給他不少財物。後來張方發達了,不忘舊恩,招攬郅輔做了帳下督,視為心腹十分信任。
畢垣找到郅輔,劈頭就說:“張方要謀反,大家都說你參與這事,現在河間王要召你問話,你準備如何回答?”
郅輔被嚇傻了,說:“我實在不知道張方要謀反啊,我該怎麼辦?”
畢垣叫他不要驚慌,說:“河間王如果問起,你只管說‘是’,肯定不會有事,否則,可能就很難免禍了。”
也許果真是人以類聚,河間王的手下設計起陰謀詭計來都是駕輕就熟,驚慌失措的郅輔被帶到了河間王面前,河間王問:“張方要謀反,你知道不知道?”
至郅輔說:“是。”
河間王一聽,心中那個恨吶,無可言表,他咬咬牙,繼續說:“我派你去取張方人頭,你願意麼?”
郅輔聽了嚇得全身酥軟,只好硬著頭皮說:“是。”
河間王於是派郅輔給張方送信,讓他見機行事。郅輔到達霸上張方軍營已是深夜,因為他是張方親信,所以帶刀進營帳時並沒有引起懷疑。張方拿到信,側著頭湊近火光去看,身後郅輔抽刀在手,一咬牙將張方砍翻,斬下頭顱,趕回長安交給河間王。
河間王很高興,任命郅輔做了安定郡的太守。
郅輔的太守官帽還沒戴穩,隨即又被河間王褫奪。原來河間王將張方的首級送給東海王請求講和,東海王不僅不同意,反而督促各軍加速向關中進發。河間王后悔莫及,遷怒於郅輔,派人將他給殺了出氣。
但是殺了郅輔除了消消氣根本於事無補,關東諸軍勢如破竹。平昌公的部將宋胄攻克河橋,樓褒戰敗向關中逃竄;平昌公又派前鋒督護馮嵩與宋胄一同進逼洛陽,成都王棄城而走,也向關中逃竄,逃到華陰將要進潼關的時候,成都王得知河間王正向東海王求和,生怕被河間王出賣,於是滯留華陰不敢向前。呂朗當時還屯兵滎陽,劉琨拿著張方的頭顱去招降,呂朗一看張方已死,心知大勢已去,於是投降。
永興三年(公元306年)二月初六,甲子日,東海王傳令諸軍,以祁弘、宋胄、司馬纂為將,率鮮卑與各州將士西進關中,迎回皇帝車駕;同時又任命原河南尹周馥為司隸校尉,假節,屯兵弘農郡澠池都督諸軍。
河間王聞訊大驚,派出弘農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默出兵駐守弘農郡湖縣。湖縣背後就是潼關,過了潼關就是關中,河間王此舉是想阻止關東軍入關。
有了這道防線,河間王依然覺得不放心,又安排馬瞻、郭傳屯兵於霸水,這是保衛長安的第二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防線。
四月十五,己巳日,東海王北渡黃河,屯兵於河內溫縣。當時黃河以北已經沒有河間王的軍隊,東海王此舉應該是在防範勢力日益強大的公師藩等人。
五月初八,壬辰日,祁弘與彭隨、刁默會戰於湖縣,大敗關中軍,河間王的第一道防線被攻破,鮮卑鐵騎長驅直入關中;
駐守霸水的馬瞻、郭傳也沒有頂住鮮卑人的洶湧攻勢,馬瞻的軍隊最終被打散,馬瞻逃亡。
霸水兵敗,長安的失陷指日可待了,河間王棄城而逃,單騎向西南狂奔三百里,逃進了太白山。太白山是秦嶺中段的主峰,樹木蔥鬱,山上終年積雪,翻過太白山就是漢中,但那時漢中已經落入流民軍的手中,河間王前後都有敵人,已經走投無路了。
祁弘進軍關中示意圖
河間王走後,祁弘領著鮮卑騎兵進入長安,鮮卑人重複了他們當初在鄴城的所作所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據《晉書》說“殺二萬餘人”,據說當時天地含悲,“日光四散,赤如血”。長安的官員、百姓驚恐萬狀,紛紛逃出城,躲進附近的山中,夜宿山林,餓了撿橡樹果子等物充飢。
五月十五,己亥日,祁弘留太弟太保梁柳為鎮西將軍留守關中,自己帶著此次出征的戰利品惠帝司馬衷啟程回洛陽。當時長安也已是殘破不堪,無法籌備天子法駕,祁弘等武夫估計也不懂這個,惠帝是坐著牛車回去的,眾公卿更倒霉,徒步。
這麼走了十五天,六月初一,丙辰日。惠帝終於回到了洛陽,重登舊日大殿,惠帝哀感流涕,群臣也再次陪著慟哭。哭完了,惠帝去太廟向列祖列宗問安,又派人到金墉城接出羊氏,第五次立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