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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這層利害關係,再回過頭來審視賈皇后與太子之間,就不是表面上的刀俎魚肉關係那麼簡單了,而是一個相互投鼠忌器的僵局。

    如果只著眼於洛陽城內,太子無疑是案上魚肉,賈皇后要對太子下手是很容易的,問題在於怎麼善後?太子的血肯定能將宗室凝聚起來,他就像一根導火索,引爆的炸藥足夠讓賈皇后粉身碎骨。

    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洛陽,說不定有人正在暗中盼著賈皇后對太子下手,太子一死,這些居心叵測的王爺們就趁機殺上前台,消滅賈皇后,瓜分賈氏的權力。

    賈皇后當然不願讓這些野心家得逞。

    不過,懸而不決對賈皇后也很不利。太子還年輕,而她與司馬衷則在一天天老去,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危險來自兩種可能:一、惠帝突然駕崩,太子必須登基,到時候賈皇后如果阻撓,太子就有絕對充分的理由號召天下討伐她;二、太子逐漸發展出了自己的勢力,跳出賈皇后的控制,最後號召宗室,與賈皇后爭權。

    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這九年間,進退維谷的賈皇后心中有多煎熬可想而知。

    在此煎熬之下,賈皇后必須小心翼翼,不能落下口實讓太子,或者讓別的政敵借題發揮,這種情況下她還有閒情逸緻,明目張胆地到洛陽街頭引誘俊俏少年郎?  

    對於上面所說兩種潛在的危險,賈皇后也作了相應的防備,她沒辦法阻止惠帝可能會發生的暴斃,但是她有辦法阻止太子發展自己的勢力。

    元康年間,賈皇后一直遏制著東宮的發展。

    四、詭異的母子情

    賈皇后對東宮的遏制是雙管齊下的,首先把東宮的好人都調走。

    仔細推敲元康年間的太子屬官,有一個明顯的趨勢,就是素質江河日下。

    太子司馬遹是在元康元年春正月加冠禮的,加完冠禮就表示成年,必須搬出西宮,入主東宮。太子是儲君,太子的教養就是國君的教養,國君的教養關係到社稷安危。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要想兒子有出息,就得給他請品德高尚、學問淵博的賢人做老師,並且不能讓他亂交狐朋狗友。秦始皇派趙高教導胡亥,導致秦朝二世而亡,血的教訓擺在哪裡,不能不慎重啊。因此東宮太子屬官的人選,必須仔細斟酌、精挑細選,

    於是惠帝下詔說:“遹尚幼蒙,今出東宮,惟當賴師傅群賢之訓。其游處左右,宜得正人使共周旋,能相長益者。”這道詔書里的“群賢”“正人”,含金量相當高。當時隨太子赴東宮的太子屬官,精英薈萃,個個都是享有盛譽的人物。  

    當時太子太師是何劭,太子太傅是王戎,太子太保是楊濟,太子少師是裴楷,太子少傅是張華,太子少保是和嶠,文人孟珩為太子友(官名),楊准、馮蓀為太子文學。

    僅以上這些人就可以組成一個強有力的內閣。但是這還不夠,惠帝擔心太子誤交損友,命令太保衛瓘之子衛庭、司空隴西王司馬泰之子司馬略、太子太傅楊濟之子楊毖、太子少師裴楷之子裴憲、太子少傅張華之子張禕、尚書令華廙之子華恆,輪流到東宮陪太子讀書。

    在此安排下,曾經在武帝朝政壇上叱吒風雲的何氏、楊氏、衛氏、裴氏、和氏、王氏還有張華,都去了東宮。

    這套華麗組合是楊駿替太子配備的,裡面雖然包含楊駿排擠老臣的私心,卻也體現了楊駿對於太子的重視。他煞費苦心地把當時最顯赫的高門士族當家人與後起新秀都集中到東宮,與太子培養感情,這樣等太子登基之後,就能輕易得到這些高門士族的支持,鞏固帝位。

    楊駿確實是太子真正的靠山,可惜太不結實了。楊氏倒台之後,張華、王戎、裴楷、何劭被調任朝中顯職,和嶠是賈氏仇人,還被留在東宮,元康三年病死。其餘各高門士族子弟也先後被調離東宮。

    在賈皇后的努力之下,太子的屬官開始良莠不齊,那些名滿天下的高門子弟不再有機會輔佐嗣君。漸漸地,東宮成了真正的官場垃圾堆,有處理不了的人事問題,就往東宮塞,來的也不是什麼好人。比如趙王司馬倫,他在元康年間出鎮關中,激起民變碰了一鼻子灰,垂頭喪氣回到洛陽,就被安排到東宮做了太子太傅。  

    到了最後,東宮的官員任命越發莫名其妙。有一次,賈皇后任命陳准之子陳匡、韓蔚之子韓嵩入職東宮。陳匡、韓蔚當時還是年幼的頑童,裴看不下去了,他上書進諫說:“東宮是培養儲君的地方,東宮官員一定要選擇有道德的英才俊傑,陳匡、韓嵩年幼無知,不懂君子立世為人的道理與氣節。太子天姿優異早慧老成,如今派兩個懵懂童子去伴隨左右,這可無益於太子的成長。”

    雖然裴是賈皇后依重的大臣,但是在處理太子的問題上,賈皇后顯然與他意見相左。

    東宮官員泥沙俱下,而賈皇后的手段不止於此,她還有意派許多奸佞之人,去誘導太子學壞。

    《晉書·愍懷太子傳》里說:賈后素忌太子有令譽,因此密敕黃門閹宦媚諛於太子曰:“殿下誠可及壯時極意所欲,何為恆自拘束?”每見喜怒之際,輒嘆曰:“殿下不知用威刑,天下豈得畏服!”

    據說他們的誘導下,太子原本聰慧過人,“及長,不好學,惟與左右嬉戲,不能尊敬保傅”,“東宮舊制,月請錢五十萬,備於眾用,太子恆探取二月,以供嬖寵”,變成了本章第一節那樣令杜錫痛心疾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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