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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賈皇后的解釋很難令人相信,《晉書》上就說,這個孩子根本不是賈皇后所生,而是她妹妹賈午的兒子,姓韓,叫韓慰祖。
《資治通鑑》上既沒說大家信,也沒說大家不信,卻寫了一句看似與此事無關的話,“於是朝野咸知賈后有害太子之意”。《晉書·賈后傳》里進一步點明了賈皇后的動機,她領養這個孩子並把他推向前台,目的在於“謀廢太子,以所養代立”。
一句話,賈皇后與太子這一幅母子相殘的長卷鋪展了九年,終於要圖窮匕見了。
隨後,賈皇后又明里暗裡做了兩件事。明里做的一件,是將遠在壽春的鎮東大將軍淮南王司馬允招到洛陽來,以防他作亂;暗裡做的一件,就是派人四處宣揚太子司馬遹的種種劣跡,為將來的廢黜太子製造輿論。
這場長達九年的鬥智鬥勇,賈皇后看似占盡上風,實則是個失敗者。她忍了九年,一方面等著親生兒子出生,另一方面就是在等太子沉不住氣露出破綻,進而光明正大的廢立嗣君。
結果呢?一無所獲。賈皇后年過四旬,生育已近乎絕望,太子還是好整以暇,小過天天有大錯絕不犯。本來已經心浮氣躁的賈皇后,再經賈謐一撥撩,就無法控制的失去了理智。
失去理智後的賈皇后大出昏招,她推出這個七八歲的小孩來冒充皇子,這種拙劣的謊言誰會相信呢?可能她自己都沒打算相信,她也不在乎別人信不信,她已不再有耐心,打算蠻幹。而精明透頂的賈皇后到最後竟然還是選擇蠻幹,可謂黔驢技窮,此刻賈皇后的內心應該是憤懣的:既然要蠻幹,她何苦要等九年!
洛陽街頭又開始傳唱新的童謠,“南風烈烈吹黃沙,遙望魯國郁嵯峨,前至三月滅汝家。”
南風,是賈皇后的名字;黃沙,太子小名“沙門”;魯國,賈謐承襲賈充的爵位,為“魯國公”。
山雨欲來風滿樓。世人屏息靜氣,看太子有何動作。東宮靜默,太子閉門不出,世人猜測他應該正惶恐不可終日。
這時東宮來了不速之客,中護軍趙浚出現在太子面前,他一臉誠懇地建議:“先下手為強,起兵廢黜賈皇后!”
這個建議很具誘惑。眾所周知,中護軍麾下的禁軍保衛著大內諸宮殿,皇帝、皇后諸嬪妃都在其包圍之中。東宮有衛率萬人,以太子的顯赫身份,如果領兵向闕,與中護軍裡應外合,賈皇后只有束手就擒。
但出人意料,太子沉思了片刻,竟然不同意。
趙浚很不理解,太子已落入絕境,與其坐以待斃,何不反戈一擊?
太子還是搖頭,目光犀利得讓趙浚不敢逼視。最終趙浚悻悻而去,太子看著他的背影,露出辛酸的冷笑。趙浚這人是趙桀的叔父,也是楊太后的舅舅,當年武帝皇后楊艷顧念舅氏,勸武帝給趙浚加官進爵,又推薦趙桀進宮為夫人,算起來楊氏對趙氏有恩。可是在元康元年的政變中,他們二人卻投靠賈皇后,對楊氏落井下石,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怎麼可以信任?何況趙桀一直在賈皇后面前進太子的讒言,趙浚也一直是賈皇后的心腹,何以突然反叛賈氏投靠處於弱勢的太子?
太子也許驚惶,但驚惶之中他還是保持了冷靜的頭腦。賈皇后萬事俱備,只欠一個藉口,太子可不能讓她得逞,所以他要加倍的小心謹慎。如果剛才受了趙浚引誘,輕易表露心跡,那就萬劫不復了。
那應該怎麼辦?坐著等死不成?
當然不是,這九年期間太子並非無所作為,他也一直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太子的策略與當年賈皇后相似,籠絡握有實際兵權的低級禁軍將領,賈謐說太子“勾結小人圖謀賈氏”,並非全是讒言。後來這部分將領積極參與了誅殺賈氏的兵變。
太子的實力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孱弱,但也不宜高估。就如當年賈皇后雖然收買了禁軍,但如沒有楚王瑋的相助還是無濟於事,如今缺少宗室奧援的太子還是顯得勢單力薄。
那麼太子處於險境的時候,他的那些叔叔們在做什麼呢?他們也在觀望,各自心懷鬼胎。
有跡象表明,太子曾經動過念頭想搞政變。
《晉書·張華傳》里記載,元康九年十二月的某一天深夜,張華家裡來一個不速之客。客人是張華的故人,名叫劉卞。
劉卞這人的經歷頗有傳奇色彩,他是兵家子弟,雖然低賤卻有骨氣,早年他在須昌縣服吏役,有縣裡的功曹喝醉了半夜如廁,命令劉卞執燭照明,遭到拒絕後銜恨報復,劉卞因此被貶到亭舍里做清潔工,不料因禍得福,有客人在亭舍給刺史寫信,總是不能成文,劉卞忍不住在旁點撥幾句,立刻點鐵成金。客人感恩圖報,向縣令狠狠推薦了劉卞,恰好縣令是愛才之人,劉卞於是得到提攜,到洛陽入太學,學成出仕。從小吏做起,輾轉十餘年逐步升遷,“所歷皆稱職”,最後在并州刺史任上調回洛陽,入東宮輔佐太子。
太子最需要的就是這種有真材實學的能吏,劉卞馬上成為太子心腹,太子每次離開東宮去赴宴會,都由劉卞隨同護衛。劉卞在東宮的官職是太子左衛率。太子衛率分左、右、前、後,以左為尊,劉卞其實就是太子派來的軍事代表,深夜造訪張華府第,目的是策動張華參與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