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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睿先到洛陽接了母親夏侯太妃,然後火速回到琅琊國。如此一來,琅琊王就堅定地投入了東海王的陣營,日後被委任管理江南,因緣際會成為晉朝的中興之君。
東安王的被殺與琅琊王的遁逃,對兩晉歷史意義非凡,但在成都王心裡並不算什麼大事。成都王正沉浸在皇帝夢中不能自拔,他已在鄴城南郊祭過上天,並且已在安排新朝的文武百官。
天不遂人願,僅僅數天之後,幽州都督王浚的軍隊就打到家門口了。
五、黃頭鮮卑入鄴都
王浚是當年害死愍懷太子司馬遹的元兇之一。背負著這個原罪,此後幾年他一直蝸居在東北偏遠的幽州薊城,不敢踏進中原。後來趙王篡位,王浚的立場是中立、兩不相幫,這個坐山觀虎鬥的姿態令成都王很不滿。那時王浚盤踞幽州已久,勢力穩固,並且還與當地的鮮卑、烏桓等一些武力強大的異族結成盟友。成都王存著討伐王浚的念頭,卻沒有必勝的信心,因此將計劃擱置。
趙王死後,中原內戰打得亂七八糟,王浚雖然沒有輕舉妄動,但是心裡的野心早就生根發芽,他進一步鞏固與鮮卑等異族的關係,將兩個女兒一個嫁給段氏鮮卑的段務勿塵,另一個嫁給宇文鮮卑的宇文蘇恕延;王浚還替段務勿塵討得遼西郡公的爵位,如此一來,段氏鮮卑更對王浚死心塌地了。
隨著王浚越來越強大,成都王對王浚的嫌忌也越來越深。兗、冀兩州是成都王的勢力範圍,幽州就在冀州的背後,背後潛伏著如此強大的一個敵人,成都王芒刺在背,必欲拔之而後快,而王浚有染指冀州進軍中原的企圖,卻被成都王擋住了去路。因此兩位都督之間發生戰爭已是必然之勢。
最後忍不住先下手為強的是成都王。在長沙王死後不久,成都王得到消息,說王浚暗地裡很替長沙王抱不平。這個消息真假與否如今已經無法證實,長沙王曾在冀州常山國蟄伏近十年之久,如果在這段時間裡他與王浚暗中往來、互相利用,也並非沒有可能。
成都王得悉王浚的態度,殺心又起,接常理當朝丞相想殺地方都督,只需要一紙詔令將他召到京城,剩下的就是廷尉的事情了,但是晉末的情況特殊,成都王只要召王浚進京,王浚立馬造反。成都王總想以最小的代價達到目的,此前他就曾派人行刺長沙王,這次他又故技重施,向幽州派出了一位刺客。
這位刺客是汝南人和演,此前是成都王的右司馬,如今被任命為幽州刺史。前任幽州刺史石堪則被召回,成為成都王的右司馬。和演前往薊城赴任,成都王囑咐他找個機會除去王浚,統領幽州兵。
和演到了薊城,發現王浚的勢力盤根錯節,在城內無機可乘,於是決定將他賺出城去;同時和演又發現薊城官員全是王浚耳目,於是只好尋找外援。當時活躍在薊城周圍的有鮮卑段部、鮮卑宇文部、烏桓。鮮卑段部、宇文部較強,但他倆都是王浚的兒女親家,和演只好退而求其次,結交烏桓。
烏桓據說與鮮卑同出一源,都是東胡的後裔。東胡在先秦時期曾稱雄於北方,西漢初,東胡被匈奴打敗,故土被匈奴占領,族人流離失所,其中一支就東遷到了東北苦寒之地。漢武帝大挫匈奴,又將一部分東胡遺民遷至白山黑水之間,並且專門設立“護烏桓校尉”來管轄此地。
世仇匈奴在兩漢沉重打擊之下,趨於沉落,於是鮮卑、烏桓等原東胡諸部又重新興起,烏桓在東漢後期盛極一時,勢力範圍東至并州、西到遼東、南至冀州。東漢末,袁紹與曹操爭做北方霸主,烏桓站在袁紹一方,官渡之戰後,曹操追擊袁氏,袁紹的兒子逃到烏桓的地盤,曹操於是征討烏桓。此役烏桓慘敗,包括單于蹋頓在內的諸多貴族成員被殺,投降曹操的部眾有二十餘萬之多,曹操將降眾內遷,分別散居於并州、幽州。烏桓從此一蹶不振,烏桓故地不久被鮮卑占領,殘留故地的烏桓人也逐漸被鮮卑同化。
和演要結交的烏桓,就是當年烏桓降眾的後代,他們在幽州可謂寄人籬下,並不很強盛。當時的烏桓單于叫審登,和演投其所好許以重賞,說得審登心花怒放,當即答應與成都王結盟,定下暗殺王浚的計劃。
按照計劃,和演將邀請王浚一同去遊覽薊城南部的清泉水,審登則在清泉設伏。由於王浚對和演也頗多提防,隨行護衛十分周密,所以和演打算與王浚合鹵簿(即合用同一儀仗隊),趁機接近然後誅之,同時審登伏兵殺出,驅逐王浚的護衛。
從薊城到清泉有兩條路可走,當天和演與王浚各走其一。出發前還是晴空萬里,途中卻風雲變色,下起了暴雨,王浚半道而返,和演與審登全身濕透,弓弦箭囊都浸水膨脹,無法使用,只好中止行動,沮喪而歸。
審登當初答應和演其實是一時衝動,也可能是酒酣之餘壯了膽氣,酒醒之後審登就感到了後怕。倘若暗殺成功,和演的諾言是否能夠兌現是一個未知數,鮮卑段部與宇文部都比烏桓強大,治理幽州必須依靠他們,即便將來有好處,也是他們得大頭,烏桓得點殘杯冷炙;倘若暗殺不成功,那麼王浚的報復足以使烏桓全族滅亡。
審登越想越怕,但是有言在先,只好硬著頭皮跟和演出兵。這場大雨突如其來,審登認為這是老天在保佑王浚,他對烏桓同胞說:“和演圖謀王浚,將要成功之時突然天降大雨,這是上天在幫助王浚啊。違天不祥,我不可再與和演同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