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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王還不是最先下手的,范陽王司馬虓出手更在他之前。
早在劉弘初戰失利,退守梁縣的時候,范陽王就不失時機的派出心腹、長水校尉張奕去占據襄陽,領荊州軍政。後來劉弘趕跑了張昌,到襄陽赴任,張奕不僅不出讓城池,反而加強城防,準備攻擊劉弘。
劉弘的“鎮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是由惠帝親自任命的,貨真價實;劉弘也是兩朝重臣一等公爵,手下兵精將足,並且剛打了勝仗士氣高漲,對於張奕這種等同叛亂的矯詔當然不能容忍,劉弘毫不遲疑地圍住襄陽一陣猛攻,擒住張奕咔嚓一刀砍掉。
殺了人之後,劉弘余怒未消,當即一紙奏章送到洛陽,把事情經過通報皇帝,表面進行自我批評,為宛城敗兵與擅殺張奕請罪,實際軟中帶硬,把范陽王狠狠告了一狀。
這種情況當然是范陽王理虧,但是長沙王拿范陽王沒奈何,只能做和事佬,略過范陽王不談。惠帝下旨寬慰劉弘,意思是說宛城戰敗那不怪你,要怪就怪趙驤,張奕之死那是他咎由自取,希望將軍你不要被此事影響心情,在荊州好好干,云云。
成都王請求到荊州助剿就發生在新野王剛死,荊州名分未定的大背景之下,動機與范陽王一樣,也是想渾水摸魚到荊州分杯羹。成都王任命陸云為大都督、前鋒將軍,使持節督荊州軍事,四十年前,陸雲的父親陸抗曾領著孫吳的軍隊屯守荊州,威名遐邇,為荊州士民所敬服,陸雲年輕時也曾在荊州統領過孫吳軍隊,成都王這次任命顯然是經過深謀遠慮的。
但是,劉弘的果斷決然與陶侃的英勇善戰不僅摧毀了范陽王的陰謀,也粉碎了成都王的企圖。成都王的軍隊還在途中,劉弘派人前來通知,叛軍已潰敗荊州大局已定,貴軍請打道回府吧。
其實當時張昌尚在逃亡,成都王如果硬要進犯荊州,也並非沒有藉口,但是張奕下場告訴成都王,繼續向前就意味著一場血戰。成都王原是想去撿漏的,如今撿漏變成攻堅,這就不太妙了。經過權衡,成都王決定收兵。
師出無功,心何以甘?就在這時,太安二年八月,成都王遇到了河間王派來的使者。
長沙王當政期間各藩鎮勢力分布圖
六、煮豆燃豆萁
河間王再次邀請成都王夾攻洛陽,鑑於上次成都王猶豫得太久,河間王此次下足了砝碼。河間王許諾:消滅長沙王之後,廢黜惠帝擁立成都王為帝,自己擔任宰相。
這個誘惑太大了,成都王實在無法抗拒。此時的成都王與一年前判若兩人,他的野心已經被勾起來了,對於權力的欲望就像附骨之蛆侵蝕掉他的忠誠與理性。雖然有昔日的謀士盧志激烈反對,勸他恪守臣節,但是這種陳詞濫調顯然已經無法打動成都王。一年前他曾經試過做忠臣,但是忠誠的代價是一無所獲,而且他還遭到齊王的背叛,失掉了皇嗣的位置。
參軍邵續勸成都王顧及與長沙王的兄弟之情,邵續說:“兄弟如左右手,如今天下不太平,殿下匡扶晉室,必定要與那些亂臣賊子為敵,怎麼可以自斷一臂?邵續我實在想不明白。”
成都王冷笑不已,這十多年來相互暗算使詭計彼此陷害可不都是司馬家兒?我成都王顧及兄弟情誼,他長沙王是否也會顧及情誼,並且恪守臣節呢?
成都王當時對長沙王已經滿懷疑慮,此中的關鍵人物就是前幾個月從洛陽逃出來的諸葛玫。《晉書·應詹傳》里說“驃騎從事中郎諸葛玫委長沙王乂奔鄴,盛稱乂之非。玫浮躁有才辯,臨漳(註:臨漳即是鄴城,晉愍帝名為司馬鄴,晉朝為了避諱,將鄴城改名為臨漳)人士無不詣之”。諸葛玫是武帝諸葛夫人的兄長,他的妻弟周穆就是當時太子司馬覃的舅舅,諸葛玫與周穆後來在晉懷帝年間試圖擁立司馬覃,被東海王斬首。
當時諸葛玫在鄴城大造長沙王的謠言,想來只有拿皇嗣問題做文章,揭露長沙王想篡位——諸葛玫的行為被應詹所不齒,應詹嘆息說:“古人樂毅說‘君子交絕不出惡聲’,諸葛玫行事與樂毅背道而馳啊。”
諸葛玫在鄴城成功製造了輿論,成都王乘機假痴不癲,給自己尋找出兵的絕好理由。當時成都王身邊得寵的牽秀、王粹、陸機、陸雲兄弟等人,要麼與長沙王結有宿怨,要麼是夢想著飛黃騰達的攀龍附鳳之徒。他們一致贊同成都王響應河間王,在這些人的推波助瀾之下,成都王馬上決定出兵洛陽,與河間王夾攻長沙王。
“八王之亂”中最名副其實的兄弟鬩牆就此拉開了惟幕。
主意雖定,但成都王一開始並沒有打算直接兵戎相見,他試圖以最小的代價達到與大軍壓境相同的效果,這條捷徑就是暗殺。成都王派了個刺客到洛陽去,結果很不巧,刺客正要動手的時候被長沙王的左常侍,一個叫王矩的傢伙給撞見了。王矩一看這個陌生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一盤問慌裡慌張前言不搭後語,一搜身,好嘛,懷裡還揣著兇器。
審訊一結束,刺客就被處死了。刺客這一死,長沙王與成都王就徹底撕破了臉皮。
太安二年(公元303年)八月,河間王、成都王聯合上書要清君側。長沙王並沒有犯什麼過失,二王抓不到把柄,只好翻陣年舊帳,把矛頭轉向皇甫商與羊皇后的父親羊玄之。二王說,皇甫商與羊玄之是附逆趙王的膩臣,罪大惡極,長沙王不僅不將其治罪,竟然還委以重任。三人沆瀣一氣,專擅朝政,殺害李含這種忠良,二王忍無可忍,因此發兵到洛陽來誅殺這兩個佞臣,長沙王忠奸不分,請引咎讓政等候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