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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長沙王當時從史籍上讀到這個典故,他將露出會心一笑。河橋之戰的勝利並不能打消他對東線戰事的憂慮,成都王是傾巢而來,後勁十分雄厚,如果全軍上下被慘敗激起同仇敵愾之心,長沙王萬難抵擋二次進攻。

    但是陸機的死訊使長沙王徹底放了心,斬殺主帥說明成都王的銳氣已經嚴重受挫,而更可笑的是斬殺陸機的理由竟然是通敵。陸機有沒有通敵長沙王當然最清楚了,長沙王馬上猜到成都王內部出現了嚴重分歧,估計短時間內無法再發起有效進攻,東線可以暫保無虞。

    以長沙王的心機,當然不會僅僅求個消極防禦,苟延殘喘。長沙王的一貫戰略是聯合成都王打擊河間王,即使後來戰略受挫,兄弟間兵戎相見,長沙王仍然沒有對成都王口出惡聲,在征討檄文中,長沙王也將全部罪惡推諉於河間王。

    厚此薄彼是有用意的,長沙王料想此時成都王元氣大傷進退維谷,正是媾和的絕好時機。他派中書令王衍、光祿勛石陋作和事佬,與成都王相約分陝而治。

    長沙王智者千慮,但這回他卻失算了,他低估了成都王的野心。如今的成都王已經不滿足於做幕後操線的執政者,河間王許諾要擁立他成為皇帝,直接御宇天下。相比之下,長沙王給出的砝碼太輕了,不值得成都王背棄與河間王的盟約,而長沙王又不可能像河間王一樣擁立成都王為帝,在心理上長沙王不甘心、也無法接受弟弟成為皇帝,因此他成為了成都王的障礙,因此這幕兄弟鬩牆的悲劇已經沒有辦法中止了。

    果然,王衍等人一臉失望的回到洛陽,成都王拒絕了締和。長沙王無計可施,他給成都王寫了一封信,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先帝受天明命,統攝四海,勤身苦己,才成就帝業,從此天下太平萬民以安,恩澤流於後世。後來孫秀作逆,犯上篡位,是十六弟(成都王排行十六)你招集義軍,撥亂反正;齊王恃功驕傲肆行非法,沒有忠臣之行,並且聽信讒言,傷害至親骨肉,陛下因此不滿,令我將其正法。

    “你我兄弟十多人同產皇室,被分封於外都,卻未能闡揚王教,替陛下經國遠略,已然心中有慚,不料你卻還與太尉(指河間王)帶兵百萬,包圍宮城。這太不像話了,洛陽群臣都感到很憤怒,陛下也授命我宣示國威,對你薄施懲戒。

    “我並未將你當敵人,非要除之而後快。前日交戰你喪失慘重,死者累積成山、填滿深谷,並非陛下與我不顧骨肉親情,下手毒辣,而是你的行為實在國法不容,因此你派來的將領陸機都不願意為你所用,臨陣倒戈所致。

    “謀逆作亂不是兒戲,會令人身不由己,你明明只想向前跨一尺,結果卻會不由自主的奔跑一丈。章度吾弟(司馬穎字章度),趁你陷入還不深,班師回鄴城去吧,不要再陷先帝的江山於兵火,不要再令我司馬家先人蒙羞,不要再遺禍我司馬家子孫。我顧念骨肉分裂之痛,所以寫這封信給你,請三思。”

    成都王的回信則老調重彈,要求長沙王殺皇甫商、讓政歸藩,以作為退兵的條件。這當然只是託詞,說明成都王志在必得,他根本沒有講和的意圖。

    成都王回信如下:“我司馬家在文帝、景帝時期,天命所歸已經昭示,後來武皇帝受禪建國,功業比肩堯、舜,當時天下富庶安康,國力強盛。武皇帝廣封藩王,期望各藩王做為朝廷屏障,擁護晉室百世不息。誰曾想,日後骨肉至親紛紛為禍朝廷,先有外戚專權,楊氏、賈氏流毒天下,後有齊王、趙王奪權篡位。

    “如今這些叛逆都已服誅,但是天下未安,我心憂王室,每念至此,心悸肝爛。羊玄之、皇甫商這兩人都是趙王一黨的餘孽,不僅沒被治罪,反而在洛陽興風作浪,令人憤慨。所以征西大將軍(指河間王)羽檄一出,四海雲應。本以為六哥(長沙王排行第六)與我同心,擒拿皇甫商等使其認罪伏法。不料六哥竟然自為戎首,上矯君詔下離愛弟,妄動兵馬任用豺狼。六哥行惡求福,南轅北轍,如何可能實現?

    “前日我雖有河橋之敗,但在溫縣打了個勝仗(註:此役不可考,估計是微不足道的小勝),一彼一此,不勝不敗。我麾下武士百萬,良將銳猛,這些精兵良將足以攻克洛陽,也足以與六哥協手整頓海內。六哥如能聽從太尉(指河間王),斬殺皇甫商,繳械退讓,我馬上班師回鄴。

    “來信已收到,覽信感慨不已。士度吾兄(長沙王字士度),請正視你的處境,深思進退。”

    長沙王的信中提到了陸機的慘敗,成都王則在回信中有意強調自己未落下風,只能算是平局。成都王只是嘴上逞強而已,直到長沙王死亡,他都沒有能夠再次發動進攻。

    致命的威脅還是來自西線。

    張方自從損失了五千士卒,就打消了速戰速決的念頭,他撤出洛陽,駐紮在城西的十三里橋西。十三里橋在水之上,毗鄰洛水、谷水,向北走數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谷澗,向西南走數里就是千金堨。此處是洛陽城西的糧倉,張方占據此處,就截獲了長沙王一半軍糧;更要命的是,洛陽地勢西高東低,全城飲用水由谷水注入千金堨,再由千金堨流入城內,最後排放到洛水,張方掘開千金堨,斷了洛城水源。

    洛陽一下子陷入困頓,糧食告急,城內城外的水碓也全部乾涸掉。水碓是古代用水利舂米的工具,水碓一干只能手動舂米,這需要大量人工,長沙王於是徵發洛陽權貴家的奴婢舂米做軍糧。長沙王又大量徵兵,一品官員以下家庭、十三歲以上的男子都要應徵,同時又有大量奴隸被赦免,招入軍隊,這些戰鬥力可疑的軍隊被稱為“四部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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