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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淵漢化程度很深,據《晉書·劉淵載記》記載,他“幼好學,師事上黨崔游,習《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春秋左氏傳》、《孫吳兵法》,略皆誦之,《史》、《漢》、諸子,無不綜覽”,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他仍保留著匈奴人好武善射的特點,“學武事,妙絕於眾,猿臂善射,膂力過人”。
文武雙全的劉淵在洛陽很受注目,許多有同郡之誼的權貴,如上黨人李憙,太原王氏的王昶、王渾、王濟祖孫三代,都對劉淵青眼有加,特別是王渾,幾乎是不遺餘力的替劉淵延譽,但是劉淵非凡的聲譽並沒有引來晉武帝的賞識,反而招來了更多的猜忌。據說齊王司馬攸曾直言不諱地對晉武帝說:“陛下不除劉淵,臣恐并州不得久寧。”幸虧當時王渾在場維護,劉淵才逃過一劫。
劉淵在洛陽一住就是二十幾年,歸國無路漸漸絕望。曾有朋友王彌從洛陽回青州,劉淵給他餞行,痛哭著說:“恐死洛陽,永與子別。”
劉淵羈居洛陽期間,劉豹病死,劉淵繼承了左部帥的官銜。到了武帝太康年間“部帥”改稱“都尉”,劉淵轉任北部都尉。後來晉武帝死了,新皇帝依然把劉淵扣在洛陽不放行,楊駿輔政時給劉淵加官進爵,任命他為建威將軍、五部大都督,封漢光鄉侯。名義上,劉淵有了統一調度匈奴五部的權力,但他人在洛陽,根本無法實行管轄。
元康末年,有匈奴部眾叛逃出塞,連累作擔保的劉淵被免官。元康九年,成都王出鎮鄴城,覺得劉淵很有利用價值,於是把他帶到鄴城,替他求得官銜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劉淵在鄴城其實與在洛陽沒什麼兩樣,都只是一個衣著光鮮的囚徒而已。
劉淵雖不在并州,但是有曾任北部都尉的左賢王劉宣積極奔走,籌備復國之舉。劉宣是匈奴族的耆老,此人的漢化程度也很深,“師事樂安孫炎,沉精積思,不舍晝夜,好《毛詩》、《左氏傳》”,劉宣也曾到洛陽覲見武帝,被賜予赤幛曲蓋,在并州漢、匈奴兩族之間都很有聲望。
劉宣眼看天下大亂,覺得復國的時機成熟了,於是秘密會晤匈奴貴族,說:“昔我先人與漢約為兄弟,憂泰同之。自漢亡以來,魏晉代興,我單于雖有虛號,無復尺土之業,自諸王侯,降同編戶。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興邦復業,此其時矣。左賢王元海姿器絕人,干宇超世。天若不恢崇單于,終不虛生此人也。”
“單于雖有虛號,無復尺土之業,自諸王侯,降同編戶”這就是亡國之後全體匈奴貴族心中的痛,如今有希望恢復往日威權,當然沒有人不同意。秘密會議的結果是眾人共同推舉劉淵為匈奴大單于,伺機起事。劉宣派出親信呼延攸去鄴城,將復國計劃告之劉淵,劉淵因此更加歸心似箭。
這就是劉淵誆騙成都王,返回并州的背景。
二、匈奴建國
為了達到歸國的目的,劉淵使出過不了少詭計,但都沒有得逞。直到王浚兵臨鄴城,成都王病急亂投醫,這才縱虎歸山。
劉淵所謂“二部摧東嬴,三部梟王浚”明顯是在扯虎皮,事實證明東嬴公好滅王浚難除,王浚的王牌利器就是鮮卑騎兵,漢化了的匈奴面對粗獷原始的鮮卑人在軍事上絲毫沒有優勢可言;不過劉淵也並非完全在說大話,當時匈奴的勢力也並不弱小。
按《晉書》記載,當時匈奴左部都尉有萬餘落,右部都尉有六千餘落,南部都尉有三千餘落,北部都尉有四千餘落,中部都尉有六千餘落,合計匈奴五部有三萬落。“落”是指小部落,匈奴五部總共有多少戶多少人已經不可考,即使按一落五戶、一戶五人計算,當時五部也有人口七十五萬人,按一戶出一個兵丁計算,五部可籌集匈奴軍隊十五萬人。
劉淵回到并州,直接就去了昔日匈奴的王庭左國城,劉宣等人正式推舉他為大單于。劉淵招兵買馬,二旬之間,已籌集軍隊五萬人,都城設在離石。
等劉淵擁師數萬,整裝待發的時候,成都王已經頂不住攻勢逃之夭夭了。
劉淵手裡有了兵口氣就硬,他嘲笑成都王說:“司馬穎不用吾言,潰敗逃亡,真奴才也。不過既然有言在先,我不可見死不救。”
劉淵說是要實踐之前救鄴城諾言,當即命令右於陸王劉景、左獨鹿王劉延年等人率領步騎二萬,做出討伐鮮卑的樣子。大軍集合完畢卻沒有出發,因為劉淵在等人勸他收兵。
果然,這時劉宣等人就站出來了,他勸劉淵要分清敵我。劉宣說:“晉人無道,以對待奴隸的方式奴役我們族人,此前曾有右賢王劉猛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試圖反抗,當年晉朝綱紀還沒有鬆弛,所以右賢王事敗身死。如今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魚肉,這表明老天爺已經拋棄了晉人,而將天命授予我族人。
“單于你是有德之人,連晉人也折服於你的風采,你應當領導我們復興邦族,恢復當年呼韓邪單于的偉業。鮮卑、烏桓兩族可以成為我們的盟友,我們怎麼做抗拒盟友而拯救仇敵的傻事?
“如今老天示意我族代替司馬氏,這是不可違背的天命。違背天命會有不祥,拂逆眾心肯定難以濟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單于你不要再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