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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紹的話絕對正確,可惜卻在緣木求魚,不過當時齊王新官上任,還擺著求賢若渴的樣子,對於像嵇紹這樣的名人賢達,齊王表現得十分尊重,每次嵇紹去大司馬府議事,齊王都會親自出殿迎接。收到勸諫信之後,齊王謙順的給嵇紹回了封信,打了通哈哈說了些老先生言之有理之類的話,然後就你說你的我建我的,兩不相干。
嵇紹還上書傻皇帝,提醒當權者要居安思危,說“存不忘亡,《易》之善義;願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潁上,大將軍無忘黃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
嵇紹倒是苦口婆心,只可惜清風過驢耳,司馬家的那些王爺們根本沒放心裡去。
三、成都王退出弈局
三個軍政府架空了傀儡皇帝與傀儡朝廷,瓜分了洛陽,也瓜分了天下。洛陽城內旌旗林立,到處都有惹事生非的武卒,橫行街頭滋事擾民。有見識之人都意識到,和平僅僅是暫時的,兵禍隨時都有可能再次降臨。
這種感覺是正確的,三王不可能並存於洛陽。在岌岌可危的和平表相之下,確實有人蠢蠢欲動。
惠帝反正之後,覺得有必要向先帝祖宗報一下平安,於是組織了一次拜謁皇陵的活動,所有面和心不和的王爺全都參加。剛剛由新野公榮升新野王的司馬歆與齊王同車前往,而與成都王同車的,是他的哥哥常山王司馬乂。
謁陵途中,新野王悄悄對齊王說:“成都王至親,同建大勛,今宜留之與輔政;若不能爾,當奪其兵權。”
新野王這兩句話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就是勸齊王奪走成都王的兵權,所謂“今宜留之與輔政”的意思,就是把成都王留在洛陽,不讓他回鄴城。而鄴城是成都王的根基所在,成都王麾下的軍隊都來自兗、冀兩州,失去對鄴城的控制,就意味著失去兵權,失去兵權就意味著失去參與政治角逐的資本,淪為齊王的附庸。
新野王袒露了齊王麾下很大一部分人的心聲,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他們當然希望齊王能夠踢開成都王,獨擅朝政,他們也好附驥尾,跟著雞犬升天。
但新野王這是在冒險,齊王要是聽從了這個餿主意,結果只有逼著成都王開戰,喋血京城。
無獨有偶,在離齊王等人不遠的另一輛車上,常山王也在慫恿成都王對齊王下手。常山王說:“天下者,先帝之業,王宜維正之。”
常山王的身份與新野王不同,新野王是武帝的堂弟,是宗室疏族,所以身為長輩,卻對齊王保持著謙遜的姿態。常山王的口氣則比新野王來得堅決,來得理直氣壯,他直接抬出父親的名號,要求成都王向齊王收回旁落的大權。
當時,常山王司馬乂二十五歲,成都王司馬穎二十四歲。常山王的母親是武帝的審美人,成都王的母親是武帝的程才人,兄弟倆打小沒什麼交情,成年之後又分居兩地,十多年才見一次面,更談不上什麼情誼。帝王之家包羅萬有,唯獨親情是奢侈品,尤其是兄弟之情,更是奢侈品之中的奢侈品。常山王以兄長身份要求弟弟維護家族利益,看似無可厚非,實則冠冕的言語掩蓋不住勃勃私心。
常山王司馬乂是“八王”之中勢力最為弱小的一位,與成都王相比,司馬乂可謂命運多舛。當年成都王還在皇宮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皇子生涯,司馬乂已經披上戎裝,成為守護京畿重地的步兵校尉,永平元年他跟隨同母兄長司馬瑋參與了誅殺楊駿、討伐汝南王的兩次政變,原以為這是謀取大權的良機,沒想到竟是一個陷阱。最終司馬瑋堂堂皇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斬掉首級,以恥辱的方式終結了生命。當時騶虞幡一出,司馬乂就明白大勢已去,他扔掉手中的弓箭,眼看著兄長被擒被殺,無計可施唯有慟哭。
隨後,司馬乂也被追究罪責,他被免去一切官職,封地從十個郡驟減到幾個縣,地點也從長江中游的長沙遷到北方靠近鮮卑,境內有匈奴雜居的冀州常山。他被逐出洛陽,在內史程恢的監督之下軟禁在常山,一住就是十年。
這十年裡洛陽中樞發生了許多驚心動魄的大事,吸引了全天下的眼光,沒有人在意到那個囚居於千里之外鬱憤滿懷的落魄王爺。司馬乂看到侄子司馬遹、嫂子賈南風、兄長司馬允先後人頭落地,也看到了叔祖司馬倫自取滅亡,他更看到了弟弟成都王司馬穎風生水起。
當年離開洛陽的時候,司馬穎還只是不諳世事的孩子,可如今竟然已成為雄踞一方的霸主。司馬乂反觀自己,無權無勢無兵,這十年來他錯過的東西太多了,他要彌補回來。所以司馬乂抓住機會,在第一時間響應勤王,緊跟成都王的腳步,回到他魂牽夢縈的洛陽。
惠帝封賞功臣,司馬乂被任命為撫軍大將軍,領左軍。司馬乂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只能得到這麼多。但是這不能使他滿足,因此他使勁去攛掇成都王向齊王奪權。所謂的“先帝之業”,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天下應當由我們兄弟掌握,而在當時,武帝二十多個兒子死得僅存下了五個:惠帝司馬衷、常山王司馬乂、成都王成馬穎、吳王司馬晏、豫章王司馬熾。
惠帝與吳王都是劣等不堪的人物,豫章王一直閉門讀書,韜光養晦。常山王的用意十分明顯,就是想藉助成都王的手,替自己從齊王懷裡奪權。如今是齊王執政,成都王相輔;如果趕走了齊王,就成為成都王執政,常山王相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