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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兩台分別屬於不同的陣營,他們之間的鬥法通過已被廢黜的羊皇后來實現。
十一月辛丑,留台復立羊皇后,這已是她第三次被立為皇后了。又過了五天,十一月丙午,留台大赦,恢復之前的年號“永安”,
張方此舉等同劫駕,但當時東海王蟄伏海隅,其餘諸王實力也不強,一時竟無人譴責。不過河間王也心虛,另外也因為惠帝依然在手,意得志滿,所以河間王樂得慷慨,擺出高姿態與關外范陽王、東海王等人講和。
一講和,成都王就倒霉了。因為河間王與關外諸王講和的共識就是,成都王禍國殃民,一切罪過都是成都王犯下的,與河間王無關也與東海王無關,如今要懲奸揚善,繼往開來。
於是十二月丁亥,惠帝下詔譴責成都王“自在儲貳,政績虧損,四海失望,不可承重”,搞得天怒人怨,所以廢黜皇嗣之位,“以王還第”,另立武帝的小兒子、豫章王司馬熾為皇太弟。
在政權方面,惠帝命令東海王與河間王夾輔王室;安南將軍范陽王、安北將軍王浚、平北將軍東贏公各守本鎮;高密王為鎮南將軍,領司隸校尉,鎮守洛陽;東中郎將平昌公為寧北將軍、都督冀州軍事,鎮守鄴城;鎮南大將軍劉弘都督荊州,鎮守襄陽。
同時,惠帝委任河間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這原是成都王的官銜,如今成都王既廢,就被劃給了河間王。惠帝又宣布天下大赦,改元為永興,這已是公元304年的第四次改元了。論紛亂兵禍,“八王之亂”中以此年為最重。
總體來看,這幾道詔書與兩個月前范陽王奏章的內容基本相似,都是河間王與東海王共同執政,各都督劃分勢力範圍,差別只在於范陽王要求河間王撤出洛陽,交出惠帝的控制權,河間王卻竟然將惠帝帶到長安,依然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是河間王冒險得來的成果;
不過東海王等人也並非一無所獲,高密王占領洛陽、平昌公占據鄴城這些都是擅自興兵的結果,此前河間王已經任命豫章王為鎮北大將軍,都督鄴城諸軍事,但面對這已成事實,河間王選擇妥協,通過這道詔書承認平昌公占據鄴城的合法性。
暫時來講,關內關外都對這道詔書感到滿意,永興元年的年末因此得以平平安安地度過。
唯一的小波折出在豫章王司馬熾身上,豫章王此前從沒敢生過做皇帝的妄想,突然聽說自己被立為皇太弟,嚇得不輕。有成都王的教訓在先,豫章王知道這皇太弟不是好當的,而且侄子清河王曾被立為皇太子,於是猶豫著不敢接受這皇嗣之位。
這時有典書令修肅勸他不要猶豫,清河王還是個小孩不合眾望,放眼天下已經找不到比大王你更適合的人來繼承皇位了。修肅說:“河間、東海二王經營王室,志在使社稷恢復安寧,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借著皇嗣問題興風作浪。儲君人選非同小可,只有眾望所歸之人才能勝任,武帝的子嗣中以大王最有賢名,除了大王,誰還有資格做這儲君?難道是清河王?國賴長君,清河王只是個孩子,無法擔當重任,所以他此前即使被立為太子,最終還是被廢黜。如今天下動盪,陛下流亡關中,胡人屢屢反叛,流民盜賊遍地都是,正是忠臣為國效力之時,請大王不要再推辭了。”
豫章王冷靜下來想了一下,覺得此言不虛,於是受詔作了皇太弟。豫章王稱讚修肅:“卿,吾之宋昌也。”
宋昌是漢初漢文帝的屬官,當初周勃等眾大臣消滅呂氏,決定迎立代王劉恆也就是日後的漢文帝。劉恆起先也很猶豫,生怕這是個陷阱,經宋昌分析鼓勵才下定決心到長安即位。
豫章王將修肅比做宋昌,那當然是自比漢文帝了,這兩個皇帝前半生的遭遇倒也相似,都是在政治傾軋的血雨腥風中成長,通過韜光養晦倖免於難,但是這兩個皇帝後半生的功績則相差太遠。漢文帝實現了漢室的復興,開創了“文景盛世”;而豫章王即日後的晉懷帝,想扶晉室江山於既倒而不能。
四、關外羽檄飛
永興二年(公元305年)的最初幾個月,是“八王之亂”末期難得的太平日子。上一年四次改元、皇帝兩次遷徙、皇嗣兩次冊立,這種亂局是史上絕無僅有的,參與其中的每個人都有心力交瘁之感,所以雙方都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上年末達成的和解。
年初的時候,張方回了趟洛陽,又一次將羊皇后送進了金墉城。當時鎮守洛陽的是東海王的弟弟高密王,張方能廢黜皇后顯然得到了東海王的默許。
羊皇后可謂“八王之亂”中命運最坎坷最無辜的一人。城頭變換大王旗,妾在深宮哪得知?但張方使勁與這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為難,其實也是不得已,皇帝、皇嗣在洛陽時是各方爭奪控制的目標,如今皇帝、皇太弟都不在,皇后也就有了控制利用的價值,所以廢黜以絕後患。
結果到了四月份,還是出了一件烏龍事件。
事件的主角叫皇甫昌,是秦州刺史皇甫重的養子。皇甫重在兩年前起兵反河間王(事見第八章),不久之後就被圍困在孤城與世隔絕,皇甫重以為弟弟皇甫商馬上就會領著大軍趕來支援,因此防守反擊打得有聲有色,這場圍城戰竟然兩年沒出勝負。不過兩年下來皇甫重也被消耗到彈盡糧絕,眼看守不住了,他派皇甫昌逃出來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