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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笑,我想毫不顧忌地開懷大笑。
有哪一刻比得上現在?傑克船長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奔跑,用著同樣的頻率,為著同樣的目標。
然後我就真的笑出了聲。
傑克船長詫異地回過頭,一邊繼續拉著我跑一邊驚訝地說:“親愛的,你這是怎麼了?我們這可是在逃命哎!”
“我想到高興的事了!”我大聲回他。
然後,傑克船長用一種“女人的心思真特麼古怪”的表情盯了我幾秒,嘟囔了幾句轉回頭,不再理會我。
一直到上了黑珍珠號,我的嘴也沒有合上。
黑珍珠號上,吉布斯先生等人正張開懷抱迎接著我們的回歸——當然,這只是誇張的說法,他們要是真的想給我個擁抱,說不定我還要躲一躲呢。
“好了,你們這群懶狗,馬上起航!”傑克船長的一聲大喊打斷了我們的執手相看淚眼,我這才醒悟——我們還在逃命呢!
船開了,如同傑克船長下令的那樣全速前進中。
然而,悠哉的逃亡沒持續多久,吉布斯先生的一聲驚叫便打破了美好的氣氛。
“英國皇家海軍!”
吉布斯先生一手握望遠鏡,另一隻手指著遠方根本看不清楚的小點大叫。
傑克船長一把搶過望遠鏡,看了會兒後聳了聳肩輕鬆地說:“黑珍珠號是加勒比海上最快的船,他們可追不上我的寶貝!”
說得也是。
我點頭表示贊同,卻聽得有人驚慌地大叫道:“英國皇家海軍!”
我一頭黑線,而傑克船長就乾脆地瞪圓了眼睛,對那個海盜喊道:“記住你是海盜!你的勇氣和毅力呢?別讓恐懼戰勝……”
傑克船長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而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絕對不熟悉卻也不陌生的巨大聲響。
那是……大炮聲!
瓮中捉鱉
我吃驚地望著大炮聲的來源,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
……那一排的海軍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吃驚的人顯然不只我一個,傑克船長,吉布斯先生,以及船上眾多的海盜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整片密密麻麻的皇家海軍,驚得合不攏嘴。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然後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
——這隊海軍攻擊的對象不是我們!
只見我們前方是一大片的制式艦隻,離我們更遠一些的地方,則是一些不規則的船隻,粗粗一數約有七八艘的樣子。那些船此刻正跟海軍們對轟,震天的炮火聲仿佛新年時響起的鞭炮聲,沒有止息,沒有盡頭。
很快,我就明白了眼前的這場戰鬥是怎麼回事。
——除了軍艦,其他的船每一隻上都掛了樣式猙獰的骷髏旗!
我立刻就想起了聽克里斯蒂所說的海軍出動打擊海盜的事,恐怕眼前的這群海盜,就是劫掠商船從而惹惱了英國皇家海軍的大西洋海盜王久卡德紳士以及他的手下們了吧?
在我思考的時候,傑克船長早已經回過神來,果斷下令道:“左滿舵,離開這裡!”
這一聲喊叫讓所有人都醒神,慌慌忙忙地各歸其位,開始噼里啪啦地行動起來。
我一向都幫不上什麼忙,現在雖然有了實體,但奈何身無所長,只能待一邊緊張地看著。
還好海軍的目標並不是我們,所以我們這艘忽然出現又忽然掉頭離開的船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如果真是這樣,該有多好?
事實是,我們還沒掉好頭,那邊就有了動靜。大概有三四艘船向我們這裡開來,為了阻礙我們的逃跑,猛烈的炮火不斷地轟擊在黑珍珠號的周圍,好些都擦著船舷直she入海里,驚出了我一聲冷汗。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就算黑珍珠號的速度再快,要順利逃脫的前提也是不被擊沉啊!
而黑珍珠號上見慣了大場面的海盜們應付起這種場面來顯然比我更有經驗,大家各司其職,雖然緊張,卻還算有條不紊。
眼看著距離越來越遠,我們快逃出對方的she程了,那邊卻好像得了什麼授意,炮火一瞬間變得更加密集,更加無所顧忌。只聽得砰砰幾聲,好些炮彈打中了黑珍珠號脆弱的木頭支架!
在這樣的衝擊之下,黑珍珠號猛烈地搖晃起來。我忙伸手抓住船舷,半蹲下地,緊緊貼著船舷內壁,閉上眼睛喃喃:“打不中我打不中我打不中我……不對!打不中黑珍珠號打不中黑珍珠號打不中黑珍珠號……”
或許是我運氣不夠好,或許因為我就是傳說中的烏鴉嘴,在我的念叨聲中,又一發炮彈就在我身邊不遠處炸響,我正要慶幸我蹲下的絕妙主意,船又是一陣猛烈的搖晃,我一個沒抓穩,這孱弱的身體就那麼翻了出去,直直掉入了海中!
在海水中掙扎了好一會兒,我以為我又要死一次了,誰知道身邊忽然飄過來一塊殘破的木頭,我立刻手腳並用地抓住之,總算不再往下掉了。
然而下一秒,我就在想我是不是該放開手腳讓這身體沉下去淹死算了。為何?這裡可是戰場啊!我又好死不死的掉在兩軍交鋒的中間地帶,就算不淹死,也會被炮彈什麼的弄死的吧?就算水裡炸不響,那重量砸也能砸死我了……
我正想先觀察一下戰況,看看是淹死自己好還是被炮彈砸成肉泥的好,就聽得周圍詭異地安靜下來,炮火聲猛地降到了一個低的可怕的程度,很快就一點聲響都沒有了。
我後知後覺地抬頭看了眼正向我這邊航行過來的軍艦們,又扭頭看向一旁極近處的黑珍珠號,卻正好跟船舷邊向下望著的傑克船長的視線對上。
他黑白分明的眼看了我好一會兒——在我此刻緩慢的思緒中,確實是這樣久——然後忽然動了動身形,似乎就要開口說些什麼。我心裡咯噔一聲,搶著大聲叫道:“走!”
傑克船長一愣。
“快走!我不會有事的!”我又大喊道。
傑克船長眨了眨眼,咧嘴揮了揮手道:“梵妮,那我們先走了!”
說著,傑克船長轉身離開了船舷邊,然後黑珍珠號便以最快的速度,離我越來越遠。
我撫著胸口,只覺得心臟砰砰的跳得飛快。
還好是我先開的口,是我叫傑克船長先走的,而不是他們主動說要丟下我的。
左胸下的心臟早該停止跳動,卻在我這個非常規存在的催動下再度跳動起來。這具身體在我還在的時候是活的,並沒有任何腐化的跡象。這不是我的身體,我卻藉由這個身體感受到了自己好久不能觸碰到的心跳,好像連感情也隨著清晰起來,不斷壓過理智想要衝昏我的頭腦。
一直到被救回了船上,我還摸著自己的心臟,異樣於此刻的複雜情緒。
當然,此刻我摸著心臟的動作太過明顯,似乎也引起了小小的誤會。
“索尼婭,你受傷了?”
走到我前面說話的正是坎伯蘭公爵。
我抬頭看了他好一會兒,點頭。
坎伯蘭公爵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想上來看我受了多重的傷。
不要說我沒受傷,就算真的受傷了,我能讓他看胸口這麼隱秘的地方麼?當下,我退後一大步,疏離地說道:“公爵大人,只是小傷而已。”
坎伯蘭公爵的腳步停下,有些不悅地看著我,似乎很討厭別人忤逆他的意思。
——他討厭別人忤逆他的意思,我還更討厭看到他呢!
我抬頭,正好看到另一艘船正在緩緩靠近,不遠的距離讓我得以看清船上的正是貝克特勳爵。
我蹲下,將剛剛救了我一命的破木頭抱在懷裡,起身走到船舷邊,在所有人莫名的目光中一翻身,主動跳了下去。
身後是驚呼聲,而我一回生二回熟,則是很容易就靠著木板的幫助以一種極其難看的姿勢向貝克特勳爵的船游去。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為我可能是被戰場的可怕嚇傻了,反正貝克特勳爵很識時務地丟下繩梯,讓我能夠順利地順著繩梯向上爬。上船後映入我眼帘的第一張臉自然就是貝克特勳爵那張便秘臉。
“嘿~”我揮手無辜地笑。
貝克特勳爵的臉色便更青了。他正想說些什麼,一旁就有士兵把一個看起來邋邋遢遢的男人綁著帶了過來。
只消一眼,我就猜出這位定是那個久卡德紳士。
——等等,他就這麼被抓住了?他那海盜王的稱號是叫假的麼?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就這麼被抓住了,那什麼的海盜公會還要不要開了?
……我這隻蝴蝶翅膀,似乎扇得厲害了點啊。不,或許說,從傑克船長跟貝克特勳爵提早碰面起,這陣風就開始吹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