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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傑克船長也表示了深深的鄙視,但他鄙視的方向顯然與我不同。
“你們可以一直試下去,但那狗是不會動的。”
“哦,請原諒我們,但我們不想坐以待斃!”其中一個人回過頭來說。
傑克船長短短地看了他們一會兒,又側回頭,嘴角忽然扯起一抹複雜的笑。
像是嘲笑,又像是讚賞。
我無法分辨,卻震懾於這微笑。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很傻很花痴,但好在沒人能看到。
鄰居牢友們的勾。引計劃當然沒成功,他們只好失望地在牢房裡東倒西歪地待著。
就在這時,一陣巨響轟開了黑夜的寧靜。
“我熟悉這炮聲!”傑克船長忽然興奮地坐起來,透過牢房向外看去。他的手握緊了鐵欄杆,近乎溫柔地低語著:“是珍珠號。”
“黑珍珠號?”隔壁的一個犯人激動地走到鐵欄邊,神秘地說道,“我聽說,它十年來一直搶劫商船和民宅……從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傑克船長轉過頭,露出了白皙的牙齒,“那這個故事是從哪裡來的?”
一句話噎得那犯人說不出話來,轉頭和他的牢友面面相覷。
海盜搶劫這樣盛大的場面,我不去親眼瞧瞧是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看了眼還在看著外面的傑克船長,我沒有打聲招呼就穿牆而出,以火光為指引,飄到了小鎮上。
反正每次都是我跟傑克船長說話,他也沒有主動找我說過話,所以我不辭而別也沒什麼。再加上傑克船長運氣不好,這次是逃不出去的,等我看完熱鬧再回來就好。
皇家港小鎮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到處都是尖叫的人群,到處都是傾塌的磚牆。昏黃色的火光映照著人們驚恐的臉,給深沉的夜色劃上了漆黑的一筆。
我從不斷亂竄的人群間穿過,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和各種毀壞的聲音侵入我的耳膜,像是電鋸不斷切割著我的神經,令我感到鈍鈍地疼。太陽穴在突突地跳著,我想避開眼前血肉橫飛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卻又好像得了強迫症一樣,睜大著眼睛無法移開。
我已經後悔了。
只有當我們處於鏡頭之外,以完全局外人的身份旁觀著這一切的時候,才能稱之為“看熱鬧”。現在我在這裡,我處於“熱鬧”之中,身邊是真實地發生著的一切,深深地震撼著我的心靈。我想,這根本就不叫看熱鬧,而是——受罪。
悲天憫人的想法誰都有,但救人的能力卻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
明明沒有能力救人,卻做出一副我想救他的樣子,稱之為偽聖母。
我沒有絲毫能力,我不想當偽聖母,所以連一點救人的想法都不該有。我甚至應該轉身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一道很大的力量,仿佛那裡有一個黑洞,在吞噬著周邊的一切。
——靠,什麼東西在吸我!?
第一具身體
我的靈魂不受控制地向那黑洞飄去,即使我用力全力反抗也毫無作用。
眼前忽然一黑,我的靈魂好像被灌入了一大袋水泥,瞬間沉重起來。我掙扎著想要擺脫這種被束縛的不適感,卻發覺以我的力量完全無法掙脫。
當我終於能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幾乎跳了起來,卻因為身上過於沉重而踉蹌了一下,差點跪倒。
身邊仍舊是騷亂的人群,跟我剛剛眼前一黑前沒有任何差別。
我愣愣地看著四周,完全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嘿!盧恩,快走!要不然巴博薩船長會丟下你的!”
肩上被狠狠地拍了一下,毫無準備的我立刻就被拍到了地上。
——怎、怎麼回事?!
讓我震驚的不僅是有人拍著我的肩膀叫我另一個名字,而是有人居然能拍到我肩膀這件事!
我不是魂體麼?
我不是什麼都碰不到的麼?
為什麼有人能拍到我的肩膀?!
在我震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叫我盧恩的人已經抓住了我的手臂,連拉帶拖地抓著我往前走。
當那艘巨大的黑珍珠號出現在我面前,而我被人強拉著上了船的時候,我渾渾噩噩的腦袋才稍微清醒了一點,終於從各種震驚中回過神來,理清了一些思路以解釋我現在的狀況。
首先,我現在不是一個魂體,而變成一個人了——當然,這個說法還有待商榷,我現在的身體本應該屬於另一個人,也就是那個叫盧恩的傢伙,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上了他的身,然後我自己想逃也逃不掉——難道說是因為我和他氣場相合磁場相近什麼的,導致我的靈魂被他的身體所吸引?
其次,我上了賊船。天知道我怎麼就附身到了這個叫盧恩的傢伙身上,他還是黑珍珠號的船員!……他還是個男的!
總之,當我孤獨地坐在黑珍珠號甲板上的角落中悲憤莫名地想著所有一切的時候,女主角伊莉莎白小姐也已經到了黑珍珠船上。
海盜們都好奇地圍了過去,只剩我一個躲在角落裡似乎太顯眼了。我只好也不情不願地拐了過去——我這大鬍子男人的身體我還不習慣用呢。
等我扭到被圍著的地方,剛想看看熱鬧之時,人群卻呼地一下散了開來。真是太不湊巧了……靠,害我白跑一趟。
“走啦,盧恩!”一隻手掌忽然啪的一下拍到我的肩上,害得我又踉蹌得往前沖了幾步。
回頭怒視著這個拍了我兩次的海盜,我正想破口大罵,卻被對方一把抓走了,“快過來一起收炮!”
我只得吞下來不及吐出口的污言穢語,鬱悶地跟著這個長著一身肥肉的海盜走到船舷邊收回火炮。
這個肥海盜叫薩利耶,跟我現在這身體一樣是個嘍囉。當回收工作完成後,除了被留下來開船守夜的海盜,其他海盜紛紛回船艙休息。
我完全不知道盧恩是在哪個房間裡睡的,又不好亂闖入其他人的房間,只好杵在原地欣賞夜景。困了就地睡一覺就好了,反正這身體一點感覺都沒有,一點都不會覺得冷。
“嘿,盧恩,你不回去?”薩利耶本打算走了,見我一動不動,奇怪地瞪著我問道。
“呃……咳,是啊!你不用管我!”我有些許驚慌,愣了一下後連忙粗魯地說道。
“你以前不是很討厭曬到月光的嗎?”薩利耶奇怪地看著我,但也沒深究,反而嘲笑一般地說道,“等一下月光出來了你別哭著回來!……看,月亮出來了!”他忽然指向天空,叫道。
我條件反射性地抬頭看去,正好看到幽藍色的如綢緞一般的月光灑在海上,同時,我忽然感到身體一輕,全身都舒坦起來。
“你?!”薩利耶忽然驚叫道。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剛剛感到的身體一輕,不是因為月光照得我身心舒慡,而是我的魂體已經脫離了盧恩的身體,以顯形狀態飄到了一旁。那具盧恩的身體則隨著我的脫出而歪倒在一邊,只不過三秒的時間,那具已經變成了骷髏的身體忽然動了起來,一個悶悶粗噶的聲音傳出來:“可惡,誰在背後偷襲我!?”
呀,糟糕了,我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從附身之人身上出來了。
是月光的作用麼?
只不過現在的情勢容不得我去試驗真偽。目瞪口呆過後,薩利耶迅速地轉身跑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去通知巴博薩船長了。而被我們這邊動靜吸引過來的,還有依然留在甲板上的海盜們。
除了被我附身的盧恩,其他的海盜一個個手持武器,呈包圍之勢將我團團圍住,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無辜地看了看緊張的眾人,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現在可以迅速隱身,讓所有人都看不到我,他們自然也只能作罷。
可是,既然我已經走入了劇情,又為什麼要再抽離呢?即使劇情的力量不可抗拒,即使我做的事不能影響大局,即使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魂體——我也不願意再次回到當初剛來時的狀況了。我想光明正大的在這個世界生存,而不是孤零零的一個,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這個願望,並不過分吧?
巴博薩船長很快就來了。
——當然,在月光下,他的麵皮早沒了,我能看到的,不過就是一副骨架在向我走來,效果……還是蠻驚人的,頗有看鬼片的驚悚感。
“你是什麼?”巴博薩船長大概是看了我一會兒,問道。
他此時處在眾多骷髏的包圍之中,氣勢十足地問我,並沒有傑克船長那樣的些許懼意——大約他們現在是不死之身,就算有什麼靈異的東西,他們也完全不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