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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在想地球。”
他承認了:“嗯,想起宇宙中有個熟悉的老地球,心裡會覺得好受些。”
波吉點點頭,接著講解道:“主電腦會把這道光環扯開、展平,恢復成正常
的宇宙。它還會對存儲在記憶中的星系圖進行時間軸上的校正,一旦認出銀河系
所在的室女超星系團,它就會下令讓飛船減速的。”他嘆道,“但願電腦的校正
足夠精確。數百億年啊,小數點10位以後的一點誤差也會影響校正的精確。”
“謝謝你,波吉,我該到食品製造機上為自己要一份午飯了。咳,出發時為
什麼不多儲存幾種食譜呢,我已經吃膩了漢堡包、比薩餅和炸牛排。”他沒頭沒
腦地加上一句,“我相信伊芙能做出更美味的飯菜。可惜她老了,在我們談話這
會兒,她又老了100 年。”
1520年11月,麥哲倫海峽的沙丁魚口海水裡儘是沙丁魚,水手們興奮地捕撈
著。大南海已近在眼前,麥哲倫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等著向另一個方向探路的兩
只船歸來。6 天后,康塞普遜號回來了,而聖安東尼奧號一直杳無蹤影。這是船
隊中最大最好、儲糧最多的一艘船。
麥哲倫有了不幸的預感,船上的占星家恰巧也給出了同樣的占卜——聖安東
尼奧號已經被叛亂者挾持回國。他們的預感和占卜不幸言中,當然那時他們無法
驗證。彪炳史冊的麥哲倫航行並不是一直籠罩著聖潔的光環,它已經經歷了船長
和水手們的敵意、怠工甚至一次叛亂。雖然那次叛亂被鎮壓下去,叛亂首領被處
死或流放,但這些手段並不能壓服敵意的潛流。畢竟麥哲倫是個外國人,而且是
一個可惡的葡萄牙人。
叛亂的聖安東尼奧號返回西班牙後,便惡人先告狀,誣告麥哲倫欺君罔上。
麥哲倫的岳父被株連,妻兒先後罹難。那時麥哲倫正在遼闊的太平洋上向西挺進,
他的生命之路從此未能同妻兒交叉。1521年4 月27日,在一場由他挑起的骯髒的
殖民戰爭中,麥哲倫死於土人的亂刀之下。
飛船時間2534年2 月,麥哲倫號飛船飛船外仍是一成不變的美景:彩色光環
包圍著一團強光,環外是絕對黑暗的天幕。飛船仍在加速,仍在不屈不撓地向光
速逼近。它已經飛行了10年,10年的囚禁生活實在是太漫長了。35歲的巴爾托查
無精打采地蹬著健身器,波吉嚴厲地喝斥著:“快點!加快速度!你今天只做了
600 次,還差得遠呢。”
巴爾托查溫順地加快速度蹬了幾次,頻率又慢下來。現在飛船的加速度不足
0.2g,以後還會逐漸降低。在這樣的低重力環境下長期生活會導致骨質疏鬆和肌
肉萎縮。所以,波吉一直嚴厲地督促著同伴的鍛鍊。
“瓦斯科,快一點,再快一點!”
巴爾托查又用力蹬了十幾次,幽幽地嘆息道:“有什麼用處呢,再鍛鍊下去
又有什麼用處呢。”
波吉佯作沒聽見,直到他作了1000次才允許他下來。波吉曾慶幸同伴是一個
智商偏低的侏儒——越是智力較高、感情豐富的人,在飛船的封閉生活中越容易
精神錯亂。巴爾托查一直是好樣的,他總是傻哈哈地笑著,不停嘴地聊天,一遍
又一遍地問著同樣的問題,一頓又一頓地吃著刻板的太空飯食——但即使是他,
也有了崩潰的跡象。
這些天,他絕口不提伊芙。他知道,在這10年中,飛船外的時間已飛速流淌
了1 萬年,即使是再先進的科學,也不能讓伊芙活上一萬年的——除非藏在冷櫃
中,但伊芙似乎不會為他這樣作。他不再饒舌,常常茫然地盯著窗外某個地方,
喊他進行體能鍛鍊時,他會溫順地走過來,但他的目光中仍是兔子般的憂鬱。巴
爾托查來到上層甲板時,波吉突兀地問:“你後悔了?”
巴爾托查茫然地說:“後悔什麼?”
“你已經後悔自己當年的建議,後悔答應地球政府的任命,後悔來到這艘飛
船上。”
巴爾托查嘴巴很硬地反駁:“不,我不後悔,我什麼時候說自己後悔了?不
過,”他囁嚅著,“假如——我只是說假如,不是當真——假如麥哲倫飛船現在
調頭,能不能在10年內趕回地球?”
波吉乾脆地說:“不可能。飛船上儲存的燃料只夠一次減速。如果我們現在
減速轉彎,就會耗盡燃料。等我們飛抵地球時就只能同它擦肩而過了,並且永遠
留在太空中飄蕩,就像一輛在下山路上壞了剎車的汽車。”
巴爾托查苦著臉,這個無情的回答使他完全絕望了。
“如果我們一直向前呢?根據計算,24年後我們就能到達可視宇宙的最遠處,
此後,假如宇宙確實是超圓體,我們就會再‘直線’行進數百億光年的距離回到
地球。不過你要記住,這時飛船的速度幾乎等於光速了,飛船上的時間流逝也幾
乎為0.所以,我們可以在很短的飛船時間內——一頓午飯、一次鍛鍊、甚至吃一
顆咖哩豆的時間,就能返回太陽系。聽懂我的話了嗎?就是說,‘一直向前’要
比‘回頭’所需的時間還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