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6章 選擇
最上首端坐的一名老者，面色紅潤，仙風道骨。
比之另外三人的氣息，更加深遠浩渺。
他盤坐那裡，似不朽的神石雕刻而成，宛如自無盡亘古便存在於此。
他雙目閉合，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氣勢透發，可是給人一種靈魂層次的壓迫感。
那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世界，無邊無際，又像一盤星宇，浩瀚無垠。
夏天一動不敢動，並非懦弱，而是這名老者太強大了。
僅僅不經意流露的一絲氣息波動，就讓人靈魂不自禁的顫慄。
哪怕向來桀驁的戈劍，此刻也變得恭恭敬敬。
嘩。
這時，上首老者的衣衫輕輕拂動，幾縷白髮也隨之飄蕩。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目光很溫和，沒有怒意，也沒有敵意，帶著一絲絲的好奇，一絲絲的淡漠。
他沒有去看戈劍，目光徑直落在夏天身上。
此刻，夏天渾身的汗毛都乍立了起來，肌體繃緊，神色凝重肅然。
他有一種真實的感覺，老者正從頭到腳看著他的每一寸血肉。
似乎根本難以掩蓋任何秘密。
丹田處的太極圖瘋狂旋轉，只因那淡淡的目光。
夏天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仿佛被掃視了個通透。
唰。
這時，另外三個人也相繼張開雙眼。
戈劍趕忙道，「見過大師兄。」
老者終於將目光轉移，落在他身上，輕輕唔了一聲。
又道，「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五界山禁地，連你都不允許進入，現在竟然還帶一個外人前來，師弟，你可知罪。」
戈劍趕忙道，「大師兄，夏天不是外人，他也是我極道一脈，主修火系。」
唰。
話音落下，另外三個通天強者齊齊將目光落在夏天身上。
似審視，似好奇。
老者的聲音傳來，「如此說來，他是你的有緣者？」
「正是。」
戈劍恭恭敬敬應聲，「我已經將喚魂經傳給夏天，而且今日我能進來此地，見到大師兄，也全仰仗夏天。」
頓了頓，加快語速，眼中湧現一絲興奮，「大師兄，夏天還是煉器師，能夠煉化萬物母氣。」
「哦？」
老者的眼睛明亮了幾分，看向了夏天，「小兄弟，你叫夏天？」
夏天當即躬身施禮，「正是，見過前輩。」
「前輩就不必了，你也修極道一脈，且戈劍將喚魂經傳給了你，你喚我一聲師兄即可。」
老者的態度很溫和。
當然，溫和的前提是，戈劍和夏天甫一出現，老者就察覺到了夏天身上的異樣波動。
那是屬於極道一脈的特殊氣息。
否則的話，哪有這麼好說話。
再加上戈劍所言，夏天乃是他的有緣者，被傳授了喚魂經，且夏天又是煉器師，能夠煉化萬物母氣……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他所處的這個地方，乃是界域重地，處處天機。
夏天能進來此處，已經讓老者察覺到了天機發生的某種變化，只是一時無法確定。
一切的一切，足以令老者改變態度。
「是，見過師兄。」
夏天再次行禮。
「嗯。」
老者點了點頭，看向身周的三人，「他們三個是我的徒兒。」
聞言。
夏天眼皮一跳。
徒弟？
三個有著通天層次的徒弟？
那老者本身達到了怎樣的境界。
思緒間，三名男子也站起來，躬身施禮，「見過夏師叔。」
夏天不敢怠慢，趕忙還禮。
這時，戈劍興奮道，「大師兄，我這次外面弄到一副罕見的陣圖。」
說話間，他迫不及待從儲物戒取出一枚玉簡，同時道，「這是我在一處異界尋到的，據說裡面是傳說中的六品天陣，我也看不懂，特此來獻給大師兄。」
他將玉簡攥在掌心，催動神元。
嗡的一聲。
玉簡流轉光華，而後激射一道光幕。
確切的說，激射出一道道明亮的線條。
這些線條在半空中凝聚著、勾連著、擴展著、延伸著……越來越密集，越來越來繁複，越來越晦澀，越來越玄奧。
老者原本不甚在意。
可是隨著半空中線條的不斷擴展與延伸，他與三名通天強者，全都變得凝重起來。
並且很快沉浸這玄妙的陣道之中，神色之間浮現激動。
不止是他們。
夏天亦是瞠目結舌。
他並不是驚嘆這陣法的品級和奇妙。
而是……他見過這個陣法，甚至比這個更加清晰，更加嚴謹。
這不就是當初在神浦島風波城城主府內，看到定元壁內部的陣法嗎。
也是去往武道界後，諸位謫仙去往無盡血海深處，見到了繁星印記的主人，閻川的神殿。
想要進入神念，必須破開石碑上的陣法。
而那個陣法，最終被他們拓印了數百份，最後被三位謫仙帶了出去。
後來，諸位謫仙還特意送給夏天一份……那一份就是拓印的原版。
現在仍然在夏天的手中。
只是——戈劍又是從哪兒得到的這個陣圖？
「哈哈，好，好，好，果然是六品天陣。」
老者到底不是尋常人，很快從沉浸之中抽離神念，忍不住讚嘆。
他也不客氣，一抬手，將戈劍手中的玉簡攝入手中，「你的心意我領了，說吧，這次你又想從我手中要什麼好處。」
「咳，大師兄，我是那樣的人嗎？」
戈劍面呈尷尬，而後話鋒一轉，舔著臉道，「大師兄賜我幾縷萬物母氣就可以了。」
話音落下，三名通天強者皆流露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者更是眉頭一挑，被氣樂了，「還想要幾縷？
去作夢吧，夢裡什麼都有。」
「大師兄，我現在就差萬物母氣了，你就賜我一些吧。」
「規矩不能破，天機也不可破，否則的話，法則感應之下，你我都承受不住。」
老者無情拒絕，「五界山外面放出四十九縷萬物母氣，你若在外面得到，那才是與至寶有緣，從這裡求得，只會適得其反。」
戈劍臉色一變，焦急道，「大師兄，那我機緣呢，這裡還欠我一塊玄黃令牌呢。」
老者沉吟一下，似在推演著什麼，又似在感應著什麼。
半晌，他說道，「既然夏天是你的有緣人，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需要立下四關，你的三位師侄各執一關，我是一關。」
頓了頓，又道，「你之前說夏天精通陣道，那我們就在來斗陣，若他贏了，也不算違背天機，每贏一關，得一縷萬物母氣，若能走到最後，並且能過我這一關，再送兩縷萬物母氣。」
「什麼？
那怎麼行！」
戈劍瞪大了眼睛，並沒有因此而欣喜，「你們都是五品陣道大師，夏天怎麼能勝得過你們。」
老者淡淡一笑，「他既然是你的有緣人，說明一切都是天意，你不要小看夏天，他自有機緣。」
說到這裡，他有些不確定，問了一句，「夏天，我觀你生命氣息甚為年輕，不知修行至今多少年。」
夏天愣了愣，沉吟一下，「我在下界修行時，曾有一秘寶，三個月可用一次，一天相當於外界十天，可用三個月，能量耗盡之後，需三個月蘊養，如果算上在裡面修行時間的話，大約九十年左右。」
時間流逝的秘寶，三個月使用一次，耗盡能量後，需要三個月去蘊含。
換言之，一年只能使用兩次。
也就是他修行一年，相當於外界的六年。
「九十年？
！」
戈劍瞪大了眼珠子，「夏天，你只修行了九十年？」
夏天點了點頭。
老者和三位通天強者也面呈錯愕，罕見流露驚容。
「也就是說，如果不算時間流逝異寶的話，你滿打滿算，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只用了外界的十五年？」
夏天難得流露幾許尷尬，「如果這樣算的話，確實如此。」
安靜。
葉落可聞。
說實話，這個修齡把老者四人也都鎮住了。
戈劍更是懵了。
他天賦異稟，身懷大氣運，用時一千年，從涅槃經修煉到了徹地初階。
這個速度在道紋界絕對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夏天沒有說出這番話之前，戈劍敢保證，他的修煉時間之短，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可現在，無論和夏天的九十年相比，還是和十五年相比……都是那麼的平庸。
許久。
老者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也許和戈劍相比，你才是上天唯一的寵兒。」
他直視著夏天，眉宇間又湧現一抹憐憫，「我坐關天機處，對於天機也算有幾分心得，天機最講究天道平衡，不可能無緣無故予取予求，你一路走來，當是有許多逆天般的大機緣。」
頓了頓，話鋒一轉，「但是，其中定然伴隨著一次次的生死危機，以及重重劫難險阻，只要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夏天笑了笑，沉默著。
他所經歷的一切，苦甜自知，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老者也未追問，繼續道，「既然如此，今日也一樣，夏天，你的選擇呢，是退走，還是闖關？」
夏天幾乎沒有猶豫，心堅似鐵般吐出一句話，「我選擇闖關。」
「哈哈哈……」老者長笑，「我覺得你也是這個選擇。」
說到這裡，看向其中三人，「你們三個誰來鎮守第一關。」
「我來吧。」
一名穿著玄袍的男子緩緩站起。
他面帶微笑，一步踏出，如同瞬移般離開高台，與夏天遠遠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