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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之心疼極了。
五臟六腑都疼。
方知有不知道該怎麼跟于歸開口提這件事,全國冠軍賽備戰在即,她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來備戰,閒暇時間去醫院也碰不到她,她知道,是于歸在躲著她,而安冉也一天一天消沉下去,似一朵枯萎的花。
方知有不忍,但有些話必須要說,終於在一個周末的晚上在天台上找到了她。
這是于歸的秘密基地,她每次有想不通的事情都會來這裡,這個地方除了陸老師,郝仁傑外,人跡罕至,所以當她出現在天台上的時候,于歸還是怔忡了片刻,把夾著煙的手指往後縮了縮。
那一點火光明明滅滅,刺痛了她的眼,她以前是從不抽菸的。
于歸笑笑:「壓力太大了」
確實,最近忙,非常忙,新主任的任命還沒下來,陸青時挑起了大梁,底下的人也忙得團團轉,她還得抽時間出來備考,今天這短暫的休息時間也是熬了兩個通宵才得來的。
方知有看著她的模樣,頭髮扎得有些凌亂,髮絲垂下來遮住因為熬夜而通紅的眼睛,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
她心裡軟了一下:「回家吧」
「不了」于歸把菸頭按熄在欄杆上,天台上的風有些大,吹得白大褂獵獵作響。
「晚上還有台手術」
她說著,錯過身往下走,方知有拉住了她的手腕:「小歸,我沒有答應她」
于歸閉了一下眼睛,可是你吻她了。
再睜開的時候臉上帶了一絲苦笑:「不論你做什麼選擇,都是正確的,我確實不該和一個時日無多的人爭,沒有什麼意義,但你有沒有想過,她要是一天不死你就陪著她一天,一個月不死你就陪著她一個月,要是一輩子不死的話……」
方知有心裡一緊:「我當然不希望她死,但是一輩子什麼的,不可能我也做不到」
她看著她,眼裡是真摯的愛意:「我的心裡只有你,我只是想在她最後的這段日子裡好好陪陪她」
于歸略略提高了聲音:「為什麼要你來陪?你是她什麼人?她難道沒有別的什麼朋友嗎?」
「她和我一樣,沒有朋友」方知有鬆開她的手腕:「你有你的陸老師,你的好人姐,你的師兄師姐,你的同事們……」
「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她這唯一一個朋友了」
她還記得母親去世後,她沉溺於痛苦難以自拔,是安冉放的一場煙火點亮了她的星空。
這和于歸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因為是于歸,她顧忌她的感受,勉強打起精神,不能哭不能難過,彼時是另一個人用她的光和熱給了她溫暖和支撐。
還有那些雪中送炭的時候,安冉每一次借她錢從來不問緣由,也不會讓她還,每次都說在工資里扣,到了月末發下來的時候一分都沒少。
這些恩情,她一輩子都銘記於心。
于歸咬牙:「我也只有你這一個女朋友!」
不知不覺,雪又落了下來,這是公曆的最後一天,也意味著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陸青時拉上窗簾,手裡拿著一個剝了殼的雞蛋走到她身邊,蹲下。
顧衍之乖乖伸出手,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光滑的雞蛋在她的手背上滾來滾去。
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把傅磊打成那樣,自己的手也腫了老高。
陸青時放下雞蛋,又拿膏藥替她細細塗抹開來,薄荷的氣息在屋內瀰漫。
漢堡打了個噴嚏,跑出了臥室去追薯條玩。
她看著她的側臉,洗過澡半乾的長發挽了起來,露出潔白的脖頸,吊帶裙下的鎖骨旁逸斜出,眼角還有點紅,自從回來就沒說過話。
顧衍之動了動嘴唇:「對不起……」
手上按壓的動作輕緩了些,陸青時搖了搖頭:「你做了我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她苦笑了一下,抬頭看她:「不過他也沒有說錯,我確實是虧欠……」
「不」顧衍之搖頭,微微俯身,手從她的掌心裡抽離出來,捧起了她的臉。
「心甘情願怎麼能叫虧欠呢,他為你做那些事的時候,你以為他是心甘情願,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心懷不滿……青時,在我看來情侶或者是夫妻,分手了之後再拿這些事出來諷刺挖苦挺沒品的」
「他不是個男人,準確來說,是個不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
因為被捧著臉,她無法低下頭,只能任由淚水在眼中積攢,傅磊為她做過的那些事,顧衍之一直在為她做著,她突然有點害怕,害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也會心懷怨懟。
「那你呢……你會不會不滿?我也不太會做家務……每次都把廚房弄得一團糟……明明比你大還總是要你照顧……我是不是太差勁了……我害怕有一天你也會……」
消防教官再一次堅定地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老實說,你第一次給我煲的湯確實挺難喝的,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喝完了,因為我知道那是你的心意,你做的時候肯定比我還緊張還要小心翼翼,我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樣的一份好意呢?」
「我還知道後來你為我偷偷去翻菜譜,學做飯,我洗完衣服之後也是你收進來熨得平平整整再掛進衣櫃裡,還會噴上香噴噴的香水,我每一天出門都是乾乾淨淨,香香的」
「化工廠爆炸,卷閘門落下來的時候,也是你用手撐住了它」顧衍之拿起她的手,即使上面還有膏藥味道,她也放在唇邊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