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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他只做了最基礎的生命支持系統之後就被送進了ICU,陸青時背靠著牆緩緩滑坐了下來,用手撐住了額頭,從剛剛開始頭就在疼了,臨床上把疼痛分為十級,分娩陣痛和癌性痛並列最高級。
陸青時的眼前開始模糊,毫無意識地流眼淚,然而殘存的一絲清明告訴她,在這個時候她絕不能倒下。
絕不能。
她又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挪地走向了手術室。
「還有手術安排嗎?」陸青時把自己全部的重量壓在了分診台上,額頭冒汗,臉色蒼白。
護士拿起病歷看了一眼:「暫時沒了,下一批傷員還沒回來」
見她臉色不好的樣子,她想伸手扶一把,被人拂開了:「沒事,我去睡會兒,有事打電話」
「好」
護士看著她扶著牆,弓著腰,慢吞吞地挪進了更衣室。
長期服藥不是個好習慣,尤其是阿片類的鎮痛藥,容易產生耐藥性也就算了,還會成癮,因此陸青時一直嚴格控制著用量,但此時她顧不得那麼多了,打開儲物櫃拿出裡面的藥瓶,顫顫巍巍倒了一大把在掌心裡,合著冷水吞下,冰渣一樣滑過喉嚨,外面天光大亮,雪終是停了,醫生靠在柜子上微微喘息著,等待藥效發揮作用。
她想就這麼閉著眼睛睡過去,可還是從褲兜里摸出了手機,音量開到最大,她怕錯過醫院的電話。
陸青時把手機放在了座椅上,做完這一切後,她又縮了回去,把頭埋入自己膝蓋里,緊緊蜷縮在一起。
下一台手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她得抓緊時間休息,已經倒下了一個孟院長,她絕不能,絕不能再倒下了。
第104章 女友
消防車在醫院門口停下,顧衍之甩上車門跳下車, 戴上頭盔跑進了醫院裡。
手機響起來, 陸青時睜開眼, 有些吃力地從座椅上拿了過來, 看見那個閃爍的名字時, 她鬆了一口氣。
「在哪呢?」
「更衣室……」
話音剛落,有人輕輕敲了兩下門。
「進來」
顧衍之把手機收進兜里, 臉上是有些赫然的笑意:「護士說你在休息……」
「沒關係」陸青時往起來坐了一點,唇角彎起弧度:「看見你就覺得精神了很多」
眼前的人穿著消防制服, 很寬鬆的衣服卻因為她削肩窄腰撐得很有型, 下擺扎進皮帶里,作戰靴里束著褲腿, 身上還有雪,發梢上凝了冰霜,濕漉漉的。
顧衍之把頭盔摘下來, 看她坐在地上走過去把人扶了起來:「怎麼不去值班室睡?」
陸青時掙扎了一下,還是被人圈在了懷裡, 坐在了她的膝頭, 扶著她的肩膀,耳根有點紅。
「這兒離手術室近……誒你放開我……一會有人進來怎麼辦?」
顧衍之笑, 圈著她的手臂緊了點,又不敢抱的太死,她身上涼,醫生穿的單薄, 怕凍著她。
「我鎖門了」
「……」
為了能和她單獨相處還真的是處心積慮呢。
顧衍之解開自己的制服,拉開內側拉鏈,從兜里取出了一小盒蛋糕,陸青時頓時瞪大了眼睛:「你該不會又回去拿了吧?!」
「當然不是,回來的路上買的,雖然沒有趕在十二點之前趕回來,但還是想第一個對你說生日快樂」
作為基層消防指戰員,她的任務其實很繁重,短暫的回來休整更換裝備只有半個小時,因為回來的太早,大部分蛋糕店都沒有開門,她就沿著馬路上挨個去找開門的店鋪,最後終於求一個好心的老闆現場給她做了一個小蛋糕,她揣上就趕緊往醫院跑。
蛋糕盒子被擠得有些變形,透明的塑料殼沾上了奶油,陸青時打開來,只覺得滿心都是柔軟,就和這內餡一樣,輕輕一捏都能冒出水來。
她說不出別的話,只是微紅了眼眶:「謝謝」
「等下」顧衍之從兜里翻出了蠟燭,輕輕插在了正中央。
啪嗒——
打火機微弱的火苗亮起來,顧衍之替她舉著蛋糕,眼神溫柔。
「許個願吧,青時」
有多少年沒有在生日的時候做過這麼幼稚的事了,她一直以為許願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要不然為什麼她曾許了那麼多願,一個也沒有實現。
可是看著她誠摯的眼神,發梢上都是冰渣,凍得通紅的手,匆匆忙忙從現場趕回來就為了給她送一塊蛋糕。
陸青時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醫生合上眼,在心底默念:願她平安喜樂。
「許了什麼願?」
「告訴你就不靈了」
冬天的清晨里,飛鳥震落樹梢上的積雪,醫生和消防教官頭抵頭食用完一整塊蛋糕,這是24小時以來她們吃的第一口食物。
很難想像的,事故發生地是那麼慘烈、喧囂、吵鬧,仿佛人間地獄。
在她的身邊卻又是平和、安靜、柔軟的,顧衍之貪戀這樣的溫柔,但必須回到那個世界裡去了,她的時間不多了。
「我得走了」
短暫的相聚不過數分鐘,陸青時收拾好蛋糕盒子,連叉子都留了下來。
「好」
顧衍之把人放下來,戴好頭盔準備離去,因為手指凍得有些僵了的緣故,搭扣怎麼也系不上。
陸青時替她整理好,她的身高在女性中不算矮,可是顧衍之仍比她高半個頭,下頜線收緊,臉頰的弧度不算柔和,是獨屬於軍人的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