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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看過青時之後,老人準備回酒店住宿,顧衍之從角落裡起身,幾個月不見,她臉上再沒有初見時的那種意氣風發,仿佛青時的痛都加諸在了她身上,年輕人的背佝僂下去,臉色憔悴。
「回家住吧,還空著一間房」。
老人一怔,她又苦笑了一下,接著說:「您是青時唯一的親人了」。
也是唯一能知悉她痛苦的人。
於是向來針鋒相對的兩個人竟罕見地同處在了一個屋檐下,顧衍之收拾好客房,抱著換下來的床單被罩出門:「您將就下,家裡有段日子沒住人了……」
一室冷冷清清,上次來那兩隻撒歡的寵物也不見了,連狗窩貓爬架都收了起來。
「那兩隻……」老人皺了下眉,叫不上名字。
「漢堡和薯條,還在寵物店,沒接回來」。
顧衍之回答,替他輕輕闔上了門,也把夕陽的光線隔絕在外。
過了會兒,洗衣機的聲音夾雜著水流聲響起來,可要是仔細聽的話,還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聲音。
陸旭成坐了會兒沒拄拐杖,扶著牆慢慢挪出了門,透過虛掩的洗手間門,可以看見那個人扶著洗衣機咬緊了下唇,眼淚大滴大滴砸了下來,和洗衣機轟隆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她以為這樣別人就聽不見了嗎?
陸旭成想了會兒,還是沒出聲打擾,在客廳中央站了有幾分鐘,一室安安靜靜,只有洗衣機的聲音,和她壓抑的哭聲。
陸旭成又慢慢挪回了房間,過了約摸有十來分鐘,洗衣機的聲音停了。
他這才隔著門喊:「茶几上有我買的蘋果,你洗一個吃吧!」
顧衍之胡亂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把衣服從洗衣機里撈出來:「哎,好!」。
第121章 分開
正月十五,春運大潮里的返鄉高峰期。
秦喧拉著箱子, 好不容易挨過了漫長的安檢隊伍, 登機口也排起了長隊, 座椅上擠滿了滿臉疲憊的旅客們。
離起飛時間還早, 她無所事事地刷著手機, 社交軟體上除了工作群在鬧騰,其他人都是安安靜靜的。
旁邊有小情侶在竊竊私語, 有小孩子拿著飲料跑來跑去,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打開電腦辦公。
窗外夜色逐漸深沉, 飛機閃爍著指示燈降落在停機坪上, 候機廳里燈火通明。
她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寞,手指接著往下滑, 陸青時的頭像已經很久沒亮起來了,狀態還停留在那天發的和顧衍之一起打靶的照片上。
秦喧看見自己的評論還掛在那:「秀恩愛死的快」。
朋友間的調侃,她卻悄悄紅了眼眶, 恨不得戳死自己,趕緊退了出來。
手指再往下滑, 路過一個漆黑的頭像, 備註是「向警官」,她記得從前她的頭像是一張穿著警服的自己, 如今點進去空空如也。
哦,對,她們早已互相拉黑了彼此。
秦喧斂下眸子,卻看見她漆黑一片的主頁上只留了一句話「所愛隔山海, 山海亦可平」。
人群開始緩慢地蠕動,她被裹挾著往前走,出了登機口,廊橋上的冷空氣撲面而來,秦喧裹緊了羽絨服,離燈火通明的候機大廳越來越遠。
對面到達的乘客正在下機,職業原因向南柯習慣走在最後,她拉著箱子和同事一起出了機艙,透過窗子隨意一瞥,呆滯一秒,看見她無所事事的側臉,一隻手插在大衣兜里,穿著高跟鞋,氣質卓然,鶴立雞群一樣。
「秦喧……」她呢喃著,嗓子眼裡似乎堵了東西一樣。
「什麼?你說什麼?」同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滿臉疑惑。
向南柯回過神來,往前走了幾步,想要追,又想到她已經開始登機,估計是來不及了。
「沒……沒事」她勉強定了定神,掏出手機來卻發現無信號,頓時咬緊了下唇。
「那個……你再幫我跟所長請兩天假吧,家裡還有些事沒處理完,行李你先幫我拿回所里吧,拜託了!」。
女人說完,也顧不得別人的回答,舉著手機穿過擁擠的人群跑遠了,徒留下一臉鬱悶的同事。
術後十五天,佩佩在ICU里醒來,生命體徵平穩,恢復情況良好,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陸青時下了第二張病危通知書。
今天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護士長拿休息室里的電磁爐煮了湯圓,人手一碗吃著,大家一邊吃一邊調侃:「這要是讓醫務處發現又得扣科室獎金了」。
但是沒有人會在意那些,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除了于歸。
少年人吃了兩三個,再無胃口,拿起病例夾上了天台。
天台上的風有些大,她在白大褂外面套了羽絨服,手指被凍得通紅,一頁頁翻著陸青時從確診到現在的病歷資料,包括那台手術也詳細記錄在案。
和交給醫院的正式本不同,這是她自己的私人資料,列印加手寫,全部塗滿了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項。
她一頁頁翻著,在腦海里過濾著,然後攥緊了手指,鼻頭一酸,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為什麼……為什麼手術很成功……她還是沒有甦醒……
是自己哪一步做錯了嗎?
愧疚、自責、懊悔,翻江倒海而來。
這些天她幾乎不敢面對顧衍之,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身後響起腳步聲,于歸擦了擦眼角,拿起病例夾起身,維克多手裡拿一次性餐盒裝著幾個元宵,他使不慣筷子拿牙籤扎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