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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聽見有人在喊:「抓小偷啦!」。
回頭看去,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撥開人群急速奔跑著,後面跟著一個警察窮追不捨,看不清面目。
大街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幫忙。
綠燈亮了,秦喧沒走,伸出了腳,剛好那小偷一擁而上,絆了個狗吃屎。
後面的警官氣喘吁吁追上:「謝……謝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同時一怔:「你……」。
秦喧臉色僵了僵,真是冤家路窄,她鬆開踩著小偷的高跟鞋,面無表情挪開視線,豈料那人蹭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口袋裡刀光一閃。
「小心!」向南柯縱身撲了過去,把她抱進懷裡,肩膀上的衣物瞬間被雪亮的刀鋒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灑落。
那一瞬間,秦喧想起了海邊棧道上她打自己的那一槍,也是血霧飛濺,腦袋裡頓時嗡了一下。
回過神來小偷已被隨後趕來的同事七手八腳按倒,反倒是向南柯安慰起了她:「我沒事,沒事,你別哭,別哭啊……」。
秦喧扯過她手裡的紙巾,一股腦捂在了她的傷口上,暴跳如雷:「我日你個仙人板板,向南柯你他媽的有病吧?!!突然跳出來找死誰他媽要你救了……」
被罵的人臉上並沒有什麼任何不愉快,反倒湧起了一絲笑意,久違的暖意在胸腔里流淌著。
向南柯知道,她的秦喧,回來了。
二十年後。
于歸已經是副主任醫師了,卻還在辦公室里和院長拌嘴。
劉長生已經退休,新任院長是個和藹的老頭。
「胡鬧!哪有主任醫師不帶教的!更何況給你的學生又不是什麼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人家可是十五歲就考上清華大學少年班的天才……」
于歸閒閒挖了挖耳朵,東倒西歪地沒個正形:「您說的這個天才,到現在都沒來報導,不守時的學生還有必要留她嗎?」
院長一時語塞:「你……你給我出去!」。
官做到這個份上,確實沒什麼意思了,于歸長嘆一口氣,一堆醫護人員圍了過來,得,查房時間又該到了。
她就像個陀螺一樣,大清早從辦公室轉到了病房,從病房轉到了手術室,中午還抽空和醫藥代表吃了個飯,下午又轉回了專家門診,直到夕陽西下,暮色漸沉。
院長口中所說的那個天才都沒來報導。
于歸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老腰,果然,上了年齡了就是不行了,晚上回家得讓知有替她按按。
不過,說到天才,她腦海里倒是一閃而過了某個人的影子。
不再年輕的主任醫師鬢角已有了白髮,看著窗外的落日陷入了對往事的沉思里。
敲門聲響起,她從椅子裡坐直身子:「進來」。
來人腳步很輕,于歸翻開大病歷寫寫畫畫,這些也是繁重的行政日常工作之一。
「不好意思於老師,我來報導」。
少年人特有的清朗聲線,于歸頭也沒抬,一指窗外:「你知道你遲到了多久嗎?」
「對不起,飛機晚點了,我在來的路上看見有人暈倒了,我就……我就……」
于歸筆一頓:「沒有拿到執業醫師資格證之前——」
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呢?
再看她頭埋得跟鴕鳥一樣,不住低頭認錯,于歸心一軟,從抽屜里拿出她的履歷。
翻開——
「叫什麼名字?」
「念青,我叫顧念青」。
于歸一怔。
少年人抬起頭來,沖她粲然一笑,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和記憶中的某個人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那雙眼睛也是一樣漆黑透亮,像極了陸青時。
頭髮紮成馬尾,略微彎曲,發色則是天然的淺棕泛黃,昭示著她混血兒的身份。
五官立體鮮明,站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穿著簡單的運動體恤,脖子上墜了一枚彈殼做的項鍊。
整個人積極陽光又向上,她又有些恍惚,站在這裡的究竟是誰?
見她神色有異,顧念青有些好奇:「於老師,您怎麼了?」
于歸回過神來,在她遞過來的材料上簽字:「沒事,去醫務處領你的白大褂和IC卡吧,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學生了」。
看著少年人一蹦一跳走遠的背影,于歸把自己窩在椅子裡,嘀咕著:「念青,顧念青,是個好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