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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兒童來說,這個劑量未免有些驚人了,但陸青時知道,此時此刻若是不加重用藥,淼淼可能會挺不過這關。
「血氧回升!」于歸看了一眼監護儀,話音剛落,又跌了回去。
「準備6.5毫米管」郝仁傑把喉鏡和導管一起遞到了她手裡,陸青時托起她的頭,穩穩把導管送了進去。
「好了,再來一針強心針」
郝仁傑注射完之後,立馬給她讓開了地方,陸青時片刻不停做著心肺復甦,三分鐘之後換人。
于歸擼起袖子撲了上去,一邊壓眼睛盯著屏幕死命瞧,恨不得能戳出一個窟窿來,可是十分鐘後換了三波人她的生命體徵依舊沒有恢復正常,沒有自主呼吸沒有自主心跳就意味著沒有任何手術指征。
「腎上腺素5mg靜推!」郝仁傑咬著牙經過導管向靜脈投了藥。
陸青時接著按著她的胸腔,一下又一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來,何爸爸和何媽媽在走廊上焦急地等待著。
「除顫儀拿過來!」
「充電200J充電完成,閃開!」于歸拿起除顫儀按在了她的胸口上,心電圖依舊是一條直線。
陸青時接著做心肺復甦,汗水打濕了額發,又是三分鐘一輪的心肺復甦後,于歸拿除顫儀接上。
郝仁傑腳邊的醫療廢物箱裡已經扔了四支空掉的腎上腺素注射劑,他抬頭看著陸青時:「陸姐……」
于歸咬牙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放棄!」
經過半個小時的全力搶救,科室二十多個醫護人員輪番上陣有效的心臟按壓之後,淼淼還是沒有恢復自主心跳。
醫務處長在外面跟何爸爸何媽媽解釋著:「也就是說,現在孩子的心跳全是我們醫護人員壓出來的,一撒手心電圖上就是一條直線,這麼說,您明白嗎?」
何媽媽早已淚流滿面,幾乎哭成了淚人,何爸爸七尺男兒也淚水漣漣,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袖:「但凡有一點可能,也請你們救救淼淼」
劉長生握住了他的手:「您放心,我們的心情和您一樣迫切,但凡有一點可能我們就決不會放棄」
一個小時過去了,參與搶救的所有醫護人員都喘著粗氣,于歸微微紅了眼眶,看著不再動彈的所有人,包括陸青時。
那條代表生命的綠線死一般寂靜,就如同此時此刻沉默的急診科。
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那么小,從一出生就沒有好好與這個世界接觸過,最大的願望是和別的小朋友一起上幼兒園,為此咬牙堅持吃藥,熬過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手術,難道生命就要止步於此了嗎?
郝仁傑不甘心,隨後趕來的秦喧不甘心,在場的所有醫護人員都不甘心,已經有年輕的護士開始抹眼淚。
前來會診的心內主任也開了口:「不行了……放棄吧……腦缺氧這麼久救回來也……」
于歸沖了上去:「不……別……別放棄……我們再試試……試試……」
她轉身撲在了淼淼身上繼續做著心肺復甦,被人一把拉開了,于歸掙紮起來,看清拉她的人是誰時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陸老師!」
「一邊去,別礙事,郝仁傑,給我手術刀」陸青時看一眼從搶救開始的時候就掛上的甘露醇,微微俯身在床邊跪趴了下來。
「陸青時你要幹嘛?!沒有手術指征開胸只會死得更快!」
重症醫學科的醫生叫了起來。
陸青時已經消好毒在淼淼的皮膚上開了道口子:「難道她現在就是活著嗎?我要開胸直接按摩心臟,有空在那指責我不如過來幫忙」
護士長過來報告陸青時的下一步搶救工作時,劉長生直接一口茶水噴在了病歷上,拿帕子擦著額上的冷汗。
這只在論文裡出現過的猜想她還真敢拿出來實踐啊,這搶救成功了皆大歡喜,搶救不成功就不僅僅是醫療過失了還是醫療倫理問題。
「快快快,把何淼淼的家屬請進來」他來迴轉著圈,突然停住了腳步:「不,還是先通知孟院長吧」
「陸主任,血氣分析和胸片來了」護士跑進來遞給她檢查結果,陸青時跪趴在床邊,手上胸前都是血,瞥了一眼讓遞給心外的主任看看。
「肺動脈高壓造成的右心室衰竭」檢查結果讓所有人都面如土色,先天性左心發育不良已經對她的血液動力學造成了嚴重影響,現在右心室也……
心外主任摘下眼鏡長嘆了一口氣:「移植迫不及待了」
可是等了足足五年都沒有合適的配型,現在一時半會兒去哪找去?
「老劉啊,你這是在為難我們啊,你也知道現在都是系統自動分配,你們醫院緊張別的醫院不緊張?恕我直言啊,等了十年八年也沒等到移植的多的是!」
劉處長給錦州市人體器官捐獻委員會打去了電話,他攥緊了聽筒,低聲下氣地:「我知道我知道,患者何淼淼的情況您也是了解的,孩子還那么小,等了五年排位也在前面,國內沒有您幫我留意一下海外的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對方一邊說一邊把何淼淼的數據病歷調了出來和資料庫里已經登記的器官捐獻志願者做著對比。
「不是我不願意幫你,這個供心的要求太難太難了!孩子還那么小,你拿個四五十歲的心臟它也放不進去胸腔啊!」
這是所有醫療從業者都明白的共識,劉長生絕望地掛掉了電話,長嘆了一口氣:「陸青時啊,不是我不幫你,是真的沒辦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