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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架上隨手拿出一本書翻開密密麻麻的都是醫學筆記,還有註腳,以及自己的閱後反思,字如其人,乾淨又清秀。
書籍也都分門別類放得很整齊,但女孩子房間裡通常都會有的梳妝檯,毛絨玩具之類的東西則完全沒有。
真是個冷靜而又自律的人啊。
顧衍之感慨,卻聽見躺在床上的人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她趴在床邊俯身去聽。
「樂樂……」
是誰?
顧衍之這麼想著,眼前的人忽然從眼角滑下兩行清淚:「對不起……媽媽……沒能救你……」
比起她說的話更震撼的是陸青時的眼淚,不是第一次見她哭,說來也是很巧,她每次都能看見她脆弱的那一面,但毫不設防完全暴露自己脆弱的陸青時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很難去描繪那種感覺,有點像新鮮檸檬的又酸又澀,也很想去撫平她眉間的皺褶。
讓她笑,讓她開心,讓她不再皺著眉頭,也不再落淚。
向來開朗豁達的人活了二十九年頭一次為這種心境發起愁來。
她不是沒有朋友,之前的戰友個個都是過命的交情,來到錦州市之後秦喧也算是好朋友,唯獨對於陸青時,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定義,或者說怎麼去靠近。
她看似冷清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實則在冰山下掩藏了一顆滾燙的赤子之心。
她能看穿這座冰山,卻不知道該怎麼去融化她。
過往學過的特種作戰課目里,沒有教過她該怎麼去靠近自己喜歡的人,甚至也沒有人告訴她,什麼才是喜歡。
彼時懵懂無知的顧教官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替她擦淚:「不要哭,不管過往經歷過什麼,我陪你」
「啪嗒——」向南柯按亮了客廳里的燈,把人輕輕放在了沙發上。
秦喧扯著她的袖子不讓她走:「老包,今晚留下來陪我」
「我……」向南柯扒開她的手:「秦醫生,你喝多了」
她說罷,轉身欲離去,卻猛地被人從身後抱住了,滾燙的淚水落進頸窩裡,她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老包,我十七歲就跟著你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求過你什麼……你每周末回家陪她我就一個人吃飯睡覺看電影……我很聽話的……你陪陪我好不好?」
向南柯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低頭看著圈在自己腰間的一雙手,那是一雙屬於醫生的手,修長,白皙,細膩,顫抖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垂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響,向南柯戴上了手套,從兜里取出了一個塑封袋,拿出裝在裡面的小刷子,在面前的玻璃杯上提取了指紋,然後如法炮製了其他物品,以及從臥室的床上找到了男人的毛髮。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她很快把東西放回了原位。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陸青時才揉著太陽穴從床上坐了起來,頭痛欲裂。
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喝水——等下!誰給她換的睡衣!
記憶仿佛有了斷層,大腦一片空白,好像是顧衍之送自己回來的,她又鬆了一口氣。
反正都是女的,看就看吧無所謂了。
醫生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總好過酒氣熏天地躺在床上,那她第二天肯定連床單被罩都要換掉。
起床梳洗完畢,打開冰箱,空空如也,陸青時扶了一下額,拿起鑰匙準備出門購物。
剛把門推開,對面屋裡探出一個腦袋來:「醒了啊,來我家吃飯唄」
陸青時搖頭:「昨天,謝謝你」
「我做了燒乳鴿四喜丸子湯,還有桂花糖藕哦」
對方開始念菜譜。
「……」
怕她剛起床昨天宿醉胃口不好的原因,顧衍之只給她盛了湯,清亮的湯汁里裹著蔬菜和丸子,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陸青時嘗了一口,微微眯了一下眸子:「你手藝這麼好的嗎?」
其他的四菜一湯陸續上了桌,有葷有素,還有用來開胃的涼拌秋葵。
顧衍之摘掉圍裙,在桌邊坐下:「當兵第一年在炊事班幫忙,沒事幹勁瞎琢磨怎麼吃了」
陸青時忍俊不禁:「那怎麼也不見你胖」
顧衍之屈起手臂,結實的肌肉線條鼓了起來:「都在這裡了」
漢堡聞見飯菜的香味跑了過來前爪搭在了陸青時的身上,眼巴巴看著她碗裡的東西。
陸青時忍笑,揉了揉它的腦袋,顧衍之看著她今天散著頭髮,穿著寬鬆的襯衫,領口開了一顆扣子,露出削瘦的鎖骨,說了一句。
「陸醫生才是真的瘦呢,昨天抱你的時候輕飄飄的還沒我家漢堡沉」
陸青時一口湯沒咽下去被嗆得連聲咳嗽,蒼白的面容湧起一抹紅潮。
「你……昨天抱我回去的?」
對方誠懇點頭:「你還拿車鑰匙開門來著」
「……我的睡衣也是你換的?」
一派坦蕩的目光:「對呀,有什麼問題嗎?」
陸青時前半生里沒有什麼過分親密的同性或異性,和傅磊也沒有經歷過什麼驚心動魄的浪漫故事,只是兩個志同道合的人水到渠成的結合,所以她非常注重人與人交往之間的安全距離,一旦有人打破這個界限靠得太近,她會非常不舒服。
顧衍之是個例外,不像秦喧那樣有肌膚接觸饑渴症似地一見面就往她身上撲,她的接觸靜水流深,但卻緩緩地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