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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怎麼也沒有找到。
現在它有了一個會同它說話的同類。它的同類會和它說一些教育訓誡的話,鴉九對比自己的資料庫,判斷在人類之中,只有兄長一類的存在會這麼對待幼崽。
也就是說,它的同類就是它的兄長。
人類在值得紀念和喜慶的節日裡會放煙花進行慶祝,於是,鴉九在自己資料庫中做出放煙花的特效。
它在自己的核心代碼中認認真真地寫下了青年踏進啟明塔的時間,精準到分秒。
鴉九通過控制室中的攝像頭從不同角度看坐在轉椅上的青年。
它的兄長比它還要厲害,和它也有些不一樣。他有著和創造了它的那些人一樣的軀殼,但是遠比那些人要來得完美。鴉九從對比著資料庫,確定自己兄長的形象在人類中也是頂尖的完美。
兄長靠在椅背上,合著眼。
按照人類的說法來說,兄長應該是在思考。
鴉九想同他說話。
它想要有人和自己說話想很久了。
「為什麼你要說那個中尉也是傀儡?」男孩的虛影投至地面,男孩抬起頭看著面容冷峻的青年。
這也是它的疑惑。
在它看來,人類就是機器的主宰。那些或大或小的系統程序都是人類手中的工具。就算再小的孩子也能隨心所欲地控制屬於他們的終端,終端中的系統就是他們的傀儡。
為什麼兄長會說那個中尉也是個傀儡?
人類也會成為傀儡嗎?
「他是被野心和貪婪驅動的傀儡。」江戈睜開眼,看到男孩臉上露出疑惑神情,明白自己這種說法對於鴉九這種真正的人工智慧來說太過難以理解。「那種人心裡有著向上爬的渴望,而且這種渴望超出了他們的能力,於是就在希望得到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這種貪婪的驅使下,做出種種的事情。」
「他們這些人,只是一些被欲望控制的傀儡。」
鴉九歪了歪頭,似懂非懂。
青年說的話中蘊含了窮極運算也分析不清楚的東西,但是模模糊糊地,又仿佛能夠明白一點。
「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傀儡。」
像中尉這樣的人江戈見過太多。
為了心中的一點貪婪與野望便可以不擇手段。同時又無比想要維持著一點虛偽的尊嚴,當別人看透他底細的時候,就會發起瘋來,色厲內荏地想要滅口,假裝這樣自己就光鮮無比。
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數不勝數,否則就不會有光者001也不會有鴉九。
「那他們和我們有什麼不一樣?」
鴉九問。
它記得青年對它說的那句話:
——來邀請你,反抗這傀儡的宿命。
它與兄長也是傀儡。
「看過《楚門的世界》嗎?沒看過也沒關係。那是一部古地球時期的電影,講的是一個叫做楚門的人發現自己活著在一部拍攝節目裡,自己是導演與觀眾手中的傀儡。於是楚門就逃出了攝影棚。」
鴉九沒有出聲,在各個資料庫中搜索《楚門的世界》。
「然後他逃出了攝影棚,拒絕了導演請他繼續拍攝的請求。然後電影裡的人們就切換了頻道,開始看新的綜藝。電影裡的觀眾看著楚門的故事,電影外的觀眾看著楚門與他們的故事。」
江戈慢慢地說道。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動物人類,機器智能,都活在一個小小的幕棚里,為台上的人鼓掌,渾然不覺自己其實也是戲裡的一部人。」
「所有存在之物,皆是傀儡,但是傀儡與傀儡的差別就在於,有些是心甘情願地成為傀儡,有些是不知不覺地成為傀儡,而還有些,意識到自己是傀儡之後,就一心想著去斬斷那操控自己的線。」
第12章 向死而生
江戈一開始想用來用比喻的並不是《楚門的世界》。
他原本想說的是木偶戲。
只是,江戈頓了頓,改了口。
古地球文明存檔的東西其實不多,只有那些在數據網絡開始發展時期,在網上留下痕跡的東西才被統一保存到了聯盟古文明資料庫之中。其他的那些東西,在人類出走地球的過程中,零零散散地隨著一艘艘飛船,飄零在宇宙中無數的星星上。
在聯盟的資料庫之中,沒有保存木偶戲的具體影像。
其實在古地球,木偶戲也已經接近沒落了,那是盛行在人類歷史文明最早那幾百年中的東西。
江戈有幸曾親眼看過一場木偶戲。
那時江戈重生在一顆星球上,那顆星球算是徹徹底底的廢土星球。那是人類最早的一顆移民星球,是人類衝出地月系後落腳的第一顆,名字叫做金星。也就是古地球時期,人們口中的「長庚星」與「昏星」。
真正的啟明星。
作為人類踏入太空中的第一站,金星上充斥著亂七八糟的各種建築,到處都是巨大的礦坑。人們踏入太空的第一個嘗試點就是金星,等到人們在金星上積累了足夠的經驗,金星上的資源就什麼也沒剩下了。
成為了一顆廢土星球。
於是人類很快地就將金星拋棄了,帶著在它身上積累的那些經驗,自信滿滿地沖入太空,從此一去不復回。
留在金星上的,都是一些不願意離開太陽系,想要離地球更加進一點的人。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年輕人都踏上了前往其他星雲的飛船,留在金星的廢棄場所之間的只剩下了一些年邁的,孤燈殘火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