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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捨棄了我!」
他幾乎是咆哮了起來。
所有的威嚴與神聖蕩然無存,只剩下無比憤恨的男孩。
他嘶吼著,發泄著數千年來的怒火。
「是你捨棄了我!」
從前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日月,沒有星辰。
從前他從混沌中睜開眼,看到坐在虛空中的青年。
從前他們說好了光明與黑暗同在,他們永世不離。
那麼漫長的時光,那麼美好的過往,他們一起點亮了宇宙一起創造了蒼穹,他們一起選擇了地球。
最後卻只剩下一個徘徊在日與月交替的晨昏,一個永遠淪落在孤寂的黑暗中。
然後被封印在黑暗中的,看著徘徊在晨昏之交的兄長死去。
「我當然恨你啊。」
「哥哥。」
「你一直在阻止我,不論從前還是現在。」
「那些螻蟻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重要到你明明已經一遍又一遍地看到他們有多麼醜陋,看到他們有多麼地虛偽,看到他們多麼容易為了一點利益背叛你,你還是願意保護著他們。
來為了他們,與我拔刀相向。
真的,就有那麼重要嗎?
所有的話被淹沒在喉嚨之中,露出來的只有怒火與仇恨。
江戈向後退了一步,張開了雙臂。
男孩銀色的眼瞳看著他沉默的兄長,臉上還帶著憤怒。
「怎麼?哥哥?」
男孩笑起來,口氣帶著滿滿的嘲諷。
「你覺得我還是以前那個喜歡擁抱的孩子?覺得你堅持的那些愛與美好真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不。」
江戈輕輕地說。
「不。」
他又重複了一遍。
他鬆開了手。
貪婪也好,憤怒也好,這兩把刀跌落在地面上。
火海漸漸地暗淡下去。
「來吧,殺了我。」
他說。
聲音很平靜。
世界死寂。
第77章 終焉之歌
鮮血滴落在手背上,岩漿一般地灼熱。
柳刀貫穿了神明的心臟,那是復甦的神明的心臟,從那心臟中流淌出的是金色的血液。血液有著如同融金般的光輝,一滴一滴地落在雪白的空間中,淡淡的金光就開始蔓延出來。原本的雪白開始消融潰退。
男孩握著刀。
他的臉上表情一片空白。
被「憤怒」修復的心臟再一次被貫穿,而這一次對方沒有任何要抵抗與防禦的意思。
他說,來吧,殺了我。
——於是就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任由以憤恨錘鍊的柳刀貫穿了自己的心臟。
男孩鬆開刀柄,踉蹌著想要後退。他似乎忘了自己背後還展開著那麼巨大的羽翼,只會如同剛出生的嬰孩一樣,跌跌撞撞地想要後退。
然後,被他以刀貫穿心臟的青年卻收攏了雙臂,擁抱住了他。
「抱歉。」
江戈說。
「你該記得我曾說過不要暴露自己的致命點。」
他的聲音裡帶著那麼古怪的情緒。
他的眼前浮起了遙遠的畫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命運女神搖著她的織線,輕輕地唱著:「命中注定你將燃起三團火焰,一團為生一團為死一團為愛,命中注定你將經歷三次背叛……一次為血一次為財一次為愛……[1] 」
他命中注定的那三團火,一團是他在孤寂中,分割出了自己的七罪化為了自己的兄弟,那是生的火;一團是諸神的黃昏降臨,他掙扎在死亡的線上,最後捨棄了身為神明的尊嚴轉化為普通的人類,維持著殘燭般的火,因為他不能死。
一團是現在,他愛著那些所有明媚與美好的東西,那些堅持著正義與善良的人類,也愛著他數千萬年來的兄弟。
「你的致命點……是我啊。」
江戈輕輕地說。
「你是惡,是由我分割出去的惡。」
被他擁抱著的男孩發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恨還是什麼的尖銳聲音。
他的柳刀穿透了江戈的心臟,但是此時他的心臟處也開始出現了猩紅的血跡。神明心臟的血滴落了多少,男孩的身上就出現了多少的血。
死亡降臨到了江戈身上的同時,也降臨到了男孩身上。
江戈鬆開了手,踉踉蹌蹌地後退,帶著那把貫穿心臟的柳刀。他還在微笑著:「既然我曾經封印了你一次,那麼這一次就由你來殺了我吧。」
男孩看著他的一點點變得蒼白,一點點開始變得虛幻的身影,他歇斯底里般的發起了瘋來:「啊啊啊啊!」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嘶吼著什麼了。
他的身影與江戈一起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但是他發狂的卻不是為了自己也要死了。
男孩突然明白了。
他忽然明白了那麼多年自己恨著的兄長到底為自己做了什麼,忽然明白了那些一個人不願意說出口一個人沒有問過的真相。
他是兄長割裂了自己的七罪創造出來的神明啊!他們不是真正的雙生神明!從頭到尾真正由這個世界誕生的神明是兄長啊!他只是由兄長分出來的力量形成的神明,所以他一直以來都是幼年的模樣。
因為他的力量其實就是兄長的力量啊。
他只是兄長「惡」的那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