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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朝她看了過來的時候，眼神乾淨得像是高山上初容的雪，在被陽光照著的時候微微發亮著。
她登時就忘記了分組的事，也顧不上會不會突然被薛憬秋撕掉衣袖上貼著的圓形卡片，腳步輕快的就走了過去。
然後整個人忽然往前一傾，隨著她微微瞪大的眼眸，啪一下趴倒在了薛憬秋的腳邊。
都怪泉水濺到了一邊，山石太滑了。
事發有點突然，抱著攝影機的大哥們險些沖了上去，鏡頭晃了晃，而後看見了禾嵐暗戳戳背到了身後，一直擺著的小手。
那手沾滿了泥，正飛快地擺動著，表明自己不需要幫助。
禾嵐頓時欲哭無淚，只覺得渾身像是散架了一樣，然而在這個時候，她也在努力地仰著頭，以避免臉蹭到地上的泥。
右腳有點涼，襪子有點濕了，也不知道鞋被甩到哪去了。
場面有點尷尬，薛憬秋也愣住了，她的眼裡閃過了一絲慌亂，來不及把水瓶的蓋子給擰上就放在了長滿了青苔的石子上。
她彎下腰剛想把人扶起來的時候，禾嵐忽然伸出了手，虛虛地抱住了她的小腿。
薛憬秋懵了，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操作，她垂下眼眸的時候，卻見那趴在地上的人正努力地仰頭看她，又哭又笑的像把腦子給摔壞了一樣。
說好的會好好把握住這次上綜藝的機會，禾嵐幾乎是使盡了渾身解數，為了讓尷尬的空氣在鏡頭下不那麼明顯，還為了讓她和薛憬秋的互動更有綜藝感，她豁出去了。
“姐，救救迷路的少女吧。”
在已經被新生代演員占領的市場裡，她原本那張在熒幕上出現了十多年的臉已經被看倦了，連著上了好幾個綜藝全被裡面的小鮮肉喊姐，現在她總算是有喊別人姐的機會了。
薛憬秋：……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好……”薛憬秋緩緩吸了一口氣之後，忍耐著鬢角一陣一陣的疼痛說道。
地上趴著的人還在仰頭看著她，苦笑著的唇角忽然一提，“太好了，我這大禮沒白行。”
薛憬秋頓時很想把伸出去的手給收回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產生了錯覺，才會覺得最近禾嵐的行事作風有那麼一丁點像葉靄。
雖然沒有和葉靄接觸太多，可是她早就看過了對方所有的採訪、綜藝和電影劇集，那人溫暖得像是初春的暖陽，對所有人都溫柔得很，成熟又知性，還喜歡提攜後輩，又會照顧人。
然而面前這正傻笑著的禾嵐，怎麼看都不像曾經的金鑽獎三屆影后。
薛憬秋沉默了好一會，欲言又止著，終是沒有把手收回來。
禾嵐用乾淨的兩根手指頭拈住了薛憬秋的衣袖，借力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樹葉和塵土，又掬了一捧水洗了臉。
沒半點矯揉造作，就連疼也不喊，和之前團隊裡那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薛憬秋垂下了眼眸，剛才又打消的念頭又因為她這舉動而冒了出來，她看向了剛剛被輕輕拉扯過的袖子，乾乾淨淨的，沒蹭上一點禾嵐手裡的泥。
“疼不疼。”薛憬秋看她膝蓋和手肘處沾滿了泥，料想到剛剛那一下一定很疼。
禾嵐卻搖搖頭，“怎麼能說是疼呢，這明明是大自然對我的考驗。”
薛憬秋：……
她不該問的。
或許是因為上了綜藝的緣故，禾嵐特別有表現欲，這症狀在重生前就一直嚴重得很。
因為有次想要在節目上表演死亡黑泡(hiphop)，但是沒有得到容綺的同意，她決定先斬後奏，以讓粉絲們有幸看到她傑出的饒舌，然而在錄製節目的過程中，她剛開口唱了半句，就被掐斷了。
當天節目被頂上了熱搜，一眼看下去全是“葉靄被閉麥”，“XXX節目黑幕”，“葉靄口型”。
然而即便是粉絲們努力辨認了她的口型，也不知道她在節目上到底說了什麼。
葉靄的形象最後還是保持了下來，還是那個溫柔自持的影后，但是這件事一度成為她的遺憾。
禾嵐鼓著腮幫子深吸了一口氣，在活動了一下被磕到的手肘之後，慢慢把濕了的袖口給捲起來，一邊說道：“這衣服長了點。”
薛憬秋欲言又止，眼神落在了禾嵐的發頂上，爾後她紅唇一張，“你怎麼不說是自己長得小了點。”
聽到這話後，禾嵐挽袖子的動作一頓，後知後覺薛憬秋是在說她矮呢，她連耳廓都微微泛起了粉色，“我還能長個。”
薛憬秋眼神柔和了下來，嘴角微微一揚似是笑了，她在收回了落在禾嵐身上的眼神之後，又垂眼看向了從石縫間流淌出來的山泉水。
在拿起了剛才隨手放在石頭上的水瓶和瓶蓋之後，她的視線忽然被沾到蓋子上的青苔給釘住了。
有點兒髒。
於是薛憬秋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把這蓋子給蓋回去，洗了還能不能用，心裡有個檻始終過不去。
禾嵐轉頭看見薛憬秋那修長的脖頸微微動著，像是在努力地吞咽。
眼神從影后那白皙的脖子上滑過，又落在了對方握著空水瓶的手上，細長的五指不堪一折，好像一件工藝品。
“你是不是渴了。”禾嵐有點不忍心，邊問邊脫下了背上的包，把自己包里唯一一瓶礦泉水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