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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沁儀大哭的時候,薛憬秋站在一旁看她,安靜又精緻,像個被安放了靈魂的玩偶。
禾嵐垂下了眼眸,那酸澀的感覺湧上了雙眸,眼眶一陣濕潤,她微微仰起頭,眨巴了一下眼睛。
本來就放不開雙手,如此一來,就更是和心裡住著的人鎖緊了。
被支走的薛憬秋久久才從樓上下來,她下樓的時候,餐桌旁的兩人正在安靜地坐著。
她朝安格斯看了過去,眉心微微蹙著,冷聲說道:“車鑰匙不在左側第一個柜子,在右側最後一個柜子里。”
安格斯臉色不變,“是我記錯了。”
薛憬秋展示了一下她隨手拿到的一把,安格斯眼神微微一動。
鑰匙上的標誌是薛憬秋喜歡的品牌,當然也是安格斯的最愛之一,安格斯在看著那輛銀白的跑車被開走的時候,心裡隱隱作痛。
……
紅園離安格斯的莊園有數十公里遠。
之所以被稱為紅園,僅僅是因為那屋子是用紅磚砌的,就連沿途的路也鋪滿了暗紅色的磚。
漆成了暗紅色的圍欄已經有些斑駁,外邊一個朱紅的廢用郵筒也已經掉漆。
薛憬秋晃了晃門,沒想到那門竟然鎖上了,裡邊樓房的大門也緊關著,一眼望去像是空無一人般。
那掉漆的鐵門被晃著哐當作響,陳舊的螺絲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她蹙起眉來,正想打電話的時候,那褐色的大門緩緩咧開了一條縫,一位微胖的婦人小跑而來,看面容是C國人。
那婦人還穿著圍裙,頭髮整整齊齊地梳成了一個髻,頭上繫著一塊薄紗般的頭巾。
她面露喜意,拿著一大串鑰匙慌忙找出了其中一把,咔一聲打開了這扇鐵門,“您來了。”
薛憬秋點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了她,然後問道:“夫人休息了嗎。”
婦人搖搖頭,無奈說道:“不肯睡,剛吃了藥。”
薛憬秋微微蹙眉,爾後伸手勾住了禾嵐的指頭,還一邊對那婦人說:“我去看看她。”
禾嵐跟在後邊,心裡有點忐忑。
和安格斯的莊園不同,這裡的一切的裝潢都從簡,牆紙也是簡潔大方的淺色調。所有家具和牆腳都用泡沫裹了起來,就連放在水果盤旁的道具也是塑料的。
一路走到二樓也沒見到別的人,屋裡靜得就只有她們踩上木製樓梯時,那木板發出的嘎吱聲響,以及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經過狹長的走廊,婦人邊走邊將沿途的窗戶撐開,窗子外邊裝了突起的鐵絲網,興許是為了避免陳沁儀做出什麼傻事。
爾後婦人的腳步忽然停住,側著頭把耳朵貼近,爾後才抬手敲了門,放輕了聲音說道:“夫人。”
裡邊的人沒有回答,可門裡卻傳出了細微的哼唱聲。
爾後那婦人又說道:“薛小姐來看您了。”
她話音剛落,屋裡的哼唱聲戛然而止,爾後傳出滾樓在地上滾動時發出的聲音。
門忽然打開。
禾嵐愣了一瞬,本以為會見到一位不修邊幅的婦人,可沒想到門打開之後,裡邊的人卻是穿著一身簡單的長裙,腳上穿著一雙及踝的短靴,頭髮整整齊齊地披在身後,就連臉上的笑也得體得很。
陳沁儀的眉眼很溫柔,端莊又矜持,只是臉色有點憔悴。
她坐在輪椅上,仰頭朝薛憬秋看了過去,說道:“憬秋來了啊,來讓媽媽看看。”
薛憬秋微微彎腰,將垂落在臉側的頭髮隨手抓到了腦後,她沉默著沒有說話,只是彎著腰讓陳沁儀伸手時能觸碰到她的臉。
陳沁儀撫著她的臉,爾後匆匆忙忙收回了手,在輪椅上摸出了一顆糖,塞到了薛憬秋的手裡去。
薛憬秋虛虛地握著那顆糖,這才說道:“你怎麼不好好睡覺。”
陳沁儀忽然著急了起來,雙眼往旁一斜,急道:“我吃了藥。”
“吃了藥就該睡了。”薛憬秋淡淡說了一句。
陳沁儀把雙手落在了輪子上,又倒回了房間裡去。
空曠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靠牆擺著,窗簾被風吹著忽地揚起,觸在了輪椅的後背上。
瘦弱的陳沁儀像是畫裡的人,又像是一陣煙,要隨著這風一起飄走了。
她眼神閃躲著,抬手把臉側的發繞到了耳後,連忙說:“我這就睡。”說完她便試圖站起來,可雙腿卻顫抖著,連著那貼在小腿上的裙擺也微微顫動著。
她煞白了臉,咬著下唇吃力地把雙手撐在床上,正打算從輪椅上爬起。
薛憬秋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過了數秒才匆匆朝她走了過去,握住了她那細瘦的胳膊,將她按回了輪椅上。
陳沁儀慌亂地抬頭看她,一邊解釋道:“媽媽會聽話的,你不要走。”
看護陳沁儀的婦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說道:“深呼吸,夫人深呼吸。”
聽著那婦人的話,陳沁儀簡單地深呼吸了幾下,爾後胸膛的起伏漸漸和緩,她緊繃的四肢和脊背也漸漸放鬆,就連急促的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婦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對薛憬秋說道:“夫人太久沒有見到您了。”
薛憬秋蹙著眉點了點頭,回頭朝禾嵐看了一眼,只見那人眼裡露著擔憂,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她這才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