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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白不願纖蕁冷著,叫人抬了兩頂肩輿過來。
思金將小手爐加了梅花餅子,塞進棉錦袋子裡。纖蕁接過來抱著,轉頭笑道:“哪用得著肩輿,廊下走幾步就是了。”
牧白將她的白狐狸大披風緊了緊,牽過她的手,回眸淺笑:“孤王想坐肩輿,王妃陪孤王坐坐罷。”
纖蕁彎了眼睛,隨她出去了。
因著滄浪郡比瑞京要冷上不少,冬日裡也會下雪的,大書房自然也通了地龍。沈嵐擎著一盅熱茶,站在屋子裡看壁上一幅書法,筆力蒼勁,書著“海納百川”四個大字。
周牧白與沈纖蕁挽手進來,跟著的丫頭忙替她們解了披風,緊接著捧熱茶的、遞暖靠的,揭薰香的,一起一起的忙碌。
沈嵐等她倆走到屋中,拱手行了禮,抬頭時明顯一怔。
周牧白未曾留意,沈纖蕁卻順著他的目光,往牧白臉上瞧,只見牧白的唇瓣上,有淺淺幾個小牙印,分明是自己方才咬上去的。
她的臉蛋一下子紅透了,尋了個藉口就要出去,牧白不明所以,拉著她低聲道:“外頭冷著呢,才過得來怎麼又要出去,你若不耐煩我們說話,把小暖爐護在肚子上,在那羅漢榻里看書就好。”
纖蕁跺腳,要說不說的。
沈嵐忍著笑,上前解圍道:“京城裡寄來了家書。”他從袖袋中取出一封信,遞過去,道:“伯父大人也修了一封書信寄來,說是陛下龍體欠安,禮部擬了聖旨,要招睿王回京。”
此話一出,周牧白和沈纖蕁都頓住了。她們到屬地不過一年多,怎的馬上又要回京?
牧白想了會,皺著眉道:“這般說,只怕陛下的龍體,不只是微恙。”
纖蕁卻道:“家書是何時寄出的?”
牧白將書信遞給她,她就著她的手看了一眼,露出費解的神情:“聖旨向來是有專程出宮辦事的公公送出的,父親定是在康大人處確知了此事,才寫信與二叔的家書一道發來,走得要比聖旨慢得多。何以家書到了,聖旨卻還沒到?”
周牧白與沈嵐對望一眼,都沉寂下來。
將近年末時候了,本因是最繁忙時候,瑞宮裡,百官都後在承謹殿,低聲交談。不一會,大內總管出來唱喏,陛下龍體違和,今日罷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
周牧嶼早已悄悄回了京,公然露面時只說皇帝密旨招他回來,養病期間由他監國,事實如何,百官都只能暗自揣摩。
皇帝寢宮大門緊閉,內外有上百名侍衛巡守,見到文親王,左右一致退避。
周牧嶼的胖臉上冷冷一笑,伸出手,推開了寢殿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出差,提前更上來了。沒來得及檢查錯別字,小夥伴們多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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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謝謝真不知還能說什麼了。大冬天的,小小心意也能暖到心裡。謝謝噠!
第151章 事有蹊蹺
黃幔子掛在玉勾上, 流蘇半垂著, 皇帝的寢宮裡, 冰涼冷清。
周牧嶼穿著一身親王服飾, 踏著九州履,走到龍榻前。
大內總管全敬安和太醫院副院使劉允疏一道半跪下去, 略低著聲音請了安。
周牧嶼眯著小眼睛往龍榻掃了一眼,低頭看自己鞋尖上染的一點兒塵埃, 漠然道:“皇兄的龍體如何了?”
劉允疏跪著答了, 周牧嶼也沒聽進去。
他揮了揮手, 全敬安和劉太醫磕個頭,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了。
周牧嶼坐在床沿邊, 壓低了身子, 湊近龍鳳暖被中病瘦的男子,輕聲喚了一句:“皇兄。”
周牧宸的雙頰略凹陷下去,雙目緊閉, 面色蒼白,眼底顯出一片青黑色。
“皇兄。”周牧嶼道:“我知道你醒著。正如你知道, 我因何在這裡。我再問你一次, 玉璽呢?”他冷冷的眄他, 卻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道:“太傅當教導過你我,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皇城內外,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的兒子,你的母親, 都被我掌控在手裡。你還握著那塊玉璽,又有什麼用呢?你死了,不,是你駕崩了,孤王就是先皇唯一的親生兒子。孤王也不怕告訴你,孤王是一定要登基稱帝的。你交出玉璽,群臣會以太子年幼,請他禪位,孤王可以答應你,給他封地,保他做個太平王爺。可你若一意孤行,孤王的耐心……是沒有多少的。沒有玉璽,孤王一樣可以登基,可你兒子的性命,你母后的性命,就要隨你而去了。皇兄,你可想清楚。”
錦被中周牧宸緊閉的雙眼,不知何時睜開了,他的眼裡空空茫茫,望著帳幔明黃色的頂紋,不發一言。
“皇兄,你別怪我覬覦大位。你自小是天之驕子,父皇愛重,母后隆寵,一出生便享盡天下極好之物,人人捧著你就跟捧著金鳳凰一般。可我呢?”他望著龍床上一動不動的天子,勾唇一笑,聲線染了幾分淡淡的冷漠:“我生母只是小小的八品采女,父皇一夜春風,她懷了我,破格晉升為六品司記。可是即便她生下皇子,在我周歲之時,她才晉位到四品良媛。到死,也不過追封了三品良娣。”
“良娣。呵呵。”周牧嶼低著頭,喃喃的重複了一句,笑出聲來,只是冬日寒涼,那笑聲散在空蕩蕩的寢宮裡,越發涼薄了。“我母親一生溫良溫良恭儉,從不敢與人爭執惹事,只盼能護我長大,可我自小卻見到無數白眼!宮裡的任何人,都沒正眼瞧過我娘親一眼。內務府送來的東西永遠都是別的宮裡選剩的,送來的飯菜都是冰涼的,我娘的四季衣裳,呵呵,比你娘親宮裡的低等宮女都還不如。皇兄,你我同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憑什麼,就有這樣的天差地別?”
“朕登基以來,自問待你不薄……咳咳……太后待你,亦不薄……你幾次出宮辦事,在瓊州,在西陲,貪墨了多少銀子,你以為朕一無所覺嗎?不過是……”周牧宸的咳了一陣,灰白的臉上有病態的紅暈。
“那是孤王應得的!”周牧嶼高嚷著打斷他:“你待我好?我十五歲小成禮,出宮行走,回來被父皇斥責,因為什麼?我的好皇兄,那都是因為你!因為與罪臣之女行(穢)亂之事!父皇遷怒於我,讓我在錦鈺宮外跪了整整一日!滿宮的宮女太監,來來往往,看我笑話,哈哈哈,當真好笑啊!父皇給我封了什麼文安侯!周牧白還封了個睿親王,我堂堂龍脈皇子,竟然比那撿來的野小子都不如!皇兄,那時候你又在哪?要我提醒你麼?”他臉色陰狠,五指成爪抓住周牧宸的寢衣衣襟:“你那時候,已帶著愛妾美婢,往益州風流快活去了!”
他猛的一推,周牧宸病瘦的身子被帶著往裡側去,吼中一緊,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來。
周牧嶼冷冷的瞰著他,無動於衷。
周牧宸咳了一陣,緩過氣,微微的閉上了眼睛,聲音淡淡的:“那才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