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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細雨中站了一會,也不理皇帝的臉色,扶在書瑤的手上,略有些踉蹌的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上來了。現在能算周五麼。好睏好睏,我去睡了。大家晚安。

    ?(ˊ?ˋ*)?卷卷子砸來地雷一枚;

    一支半節砸來地雷一枚。

    謝謝。收到了。這樣逆水行舟的打賞。哈哈。O(∩_∩)O

    第137章 子何不去

    其實周牧白離著御書房並不遠, 回京當日全公公引著她來到這處籍籍無名的偏殿院落, 院落里有三間小抱夏, 她才一進來, 大門便被鎖上了。門前門後皆有甲衣行走的侍衛,日夜巡守, 輕易不說一句話。

    行將到京時她已料到此番朝里定會有一番波瀾。身為前朝諭旨的親王,在未得皇帝允準的情形下私自前往邊郡, 統十餘萬大軍, 再怎麼有理有因, 這也是輕則削爵重責賜死的大罪,皇帝若是不聞不問, 可就不啻於昏君了。

    何況朝中明里暗裡還不知有多少人覬覦兵權。

    周牧白旋著手裡一隻小小茶盞。小瓷杯是八寶蓮花的金盞底, 繞著杯身一小圈,宮裡的東西,無論是不是御用, 都得圖個吉祥喜慶。

    屋檐處的落雨敲在石階上,滴滴答答的響。她的心思也如手中的茶盞般慢慢的旋著。

    從西陲回京時她與曲斌照了面, 大約是遠離皇城, 是非都還淡些, 曲斌新官上任,面對她時竟有幾分顧影自憐的悲涼。

    那日踐行,他與她擁爐夜話,彼此都喝了幾杯邊郡的烈酒,酒漿如霜刀, 燒得人兩眼通紅。他與她說,自來亂世求名將,治國屬名臣,那位置,歷朝歷代都免不了沾上血光,不知什麼時候,血光會濺到自己身上,濺到自己脖子上。

    周牧白面上波瀾不驚,只淡淡道,曲大人醉了。

    曲斌一笑。

    她當然知道他沒醉,這營帳里雖只得他們兩個,誰又保得住隔牆不會有耳。

    曲斌見她起身要走,忽而拉住她的手腕道:“殿下,微臣閒來無事,看了一部雜說,其中有不甚解之處。”

    牧白見他舉止大異尋常,只得跽坐在案後,道:“願聞其詳。”

    曲斌斜晲著眼從座上塌拉下去,只當自己醉得深了,“嘗聞越王滅吳之後,欲封范蠡為上將軍,范蠡上書說:主憂臣勞、主辱臣死。當年大王受辱於會稽,吾之所以未亡,只是為了今日。而今霸業已成,也是吾當為會稽之辱身死的時候了。”他自斟自飲了一杯,懷裡還抱著酒壺道:“殿下,微臣不明白,亂世與戰中,范蠡立下這般多功勞,越王滅吳後,大賞群臣,他卻在那個當口留書勇退。是為何來?”

    營帳中點著數支牛油巨燭,如小兒手腕般粗細,燭心未剪,烈烈的火焰映在眼睛裡,曲斌隔著案幾望向周牧白,眼眸中何嘗有半分醉意。

    話只有一半,未曾說的,是范蠡離開越國輾轉至齊國,想起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大夫文種,遂投書一封,勸他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

    時年文種稱病不朝,卻最終難逃賜死。

    漫天繁星垂旋天幕,一個不用當值的小兵盤腿坐在篝火旁,陶塤吹出古樸蒼涼的曲調,西出關外,黃沙渺渺。

    燈燭下的一席話,並沒有後來。

    次日一早,周牧白帶著沈嵐與睿王府十二親衛回京,曲斌騎著良駒送到營外三十里,只拱手道了一句:“殿下珍重。”便即轉身回營。

    瑞京的氣候比西陲自是精細了許多,暮春四月,正是多雨時節,周牧白獨坐在小小的抱夏中,小瓷杯里的茶水早已涼了。

    外頭傳來叩門的聲音,房門打開,卻不是這幾日伺候她三餐的小宮婢,而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全敬安。

    全公公走進房裡,折身請安,尖細著嗓音言道陛下請睿親王往衍華殿。

    春雨落了幾乎一日,衍華殿的院子裡積了薄薄一層水漬,苗圃里嬌弱的繁花已經盛放,還未來得及傲視群芳,已被風雨打得低垂了花萼。

    全敬安打著一柄玉竹油紙傘,送睿親王到衍華殿。

    穿過華堂,繞過長廊,衍華殿的暖閣前懸著五色珠簾,清風拂過,珠簾叮咚作響。全公公躬著身,細聲回稟:“陛下,睿親王到了。”

    良久,裡邊傳出周牧宸的聲音:“讓她進來。”

    全敬安打起帘子,周牧白隻身走了房門,卻見四個小丫頭穿著粉紅青蔥的短坎兒,都垂著眼睛抱著大食盒走站在兩旁,等牧白從她們面前走過,才低著頭退出門去。

    宮裡向來有“無地不毯”的說法,何況還是料峭春寒的時節,這小暖閣的青石板上鋪著大錦萬福絨毯子,周牧白的皮子朝靴上沾了雨水,便在毯子外略站了站。

    兩張翹頭几案上擺著琳琅滿目的菜餚,周牧宸坐在上首,“唔”了一聲,抬手指向另一張翹頭案子。

    周牧白謝了坐,矮身側在下首相陪。

    屋中再無旁人,只兄弟兩個,在這寂寥深宮的一角,沉默的舉箸。

    皇帝不說話,周牧白自然也不知說什麼好。食不知味的用了幾箸,便聽到外間有聲響,小丫頭抱著酒罈子進來,跪在堂下,拍開泥封。

    周牧宸道:“御酒坊里新釀的冰梨花,有些兒甜滋味,可惜掀開了盅蓋兒就容易跑香氣,特留了一罈子,你嘗嘗。”

    周牧白聽說,忙跪下來謝恩。

    周牧宸卻笑道:“喝個酒還得磕頭,這飯食可還怎麼吃呢。”

    說得周牧白也笑。可她心裡到底有些沉甸甸的。皇帝絕口不提西陲之事,她也無法問他為什麼將她扣在宮中。

    冰梨花酒醇甜而柔和,入口之後還有淡淡的回甘,帶著梨花的清香,在餘味中清清爽爽。

    周牧白心事重,不知不覺間多飲了幾杯,面上已泛出薄薄的紅暈。

    天色暗沉,支起的窗屜子外落雨一刻不停。全敬安已悄悄溜到小隔間裡換了一身乾淨衣裳,站在廊下豎起了耳朵。可惜屋檐下雨勢綿綿不絕,他幾乎把耳朵貼在了珠簾上,也聽不到內間暖閣里的說話。

    好在小丫頭們都被打發出去了,他仿佛牙槽疼似的吸了口氣,跺跺腳抱著拂塵,將手又袖進了袖筒里。

    周牧宸見一罈子酒竟喝得見了底,他放下筷箸,眼裡明明暗暗的,“三弟,昨夜裡,朕夢見父皇了。”

    周牧白緩緩的眨一下眼,抬頭看她皇兄。

    “父皇教導我,守成之主,心正仁厚,方為百姓之福。”周牧宸隔著兩道卷翹的几案,深深的望住她眼睛,“你說,朕的心地,可算仁厚?”

    周牧白側頭想了片刻,杯盞里醇綿的酒香還余著幾分,她的眼裡帶了醉意,坦言道:“陛下自登基以來,克己復禮,勤政愛民,百官上柬,凡有黎民之所請,陛下必躬親以慰。”她點著頭:“陛下是個好皇帝,父皇心中定然很欣慰。”

    她竟說出他是個好皇帝這般直白的評價,可見是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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