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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牧笛眼尖,就著小丫頭的手裡打開錦盒來看,只見一隻盒子裡整齊的碼著一疊紙,像是信箋。
“瓊州的東籬箋,單挑秋菊花期最盛之時採摘,嵌入紙漿中製成,展紙時有晚菊的香味兒,想著你必定喜歡的,就給你帶了回來。”牧白寵溺的笑笑,打開另一個盒子,裡邊卻是個古樸的小瓷罈子,“這是菊花釀,沒有酒的辛辣,只有花瓣的香甜,瓊州當地的女孩兒都愛喝,帶回來給你們嘗嘗。”
周牧笛原本滿是欣喜,聽牧白這般一說,斂了臉色問:“單是我有呢,還是人人都有呢?”
“菊花釀是皇兄皇姐都有,這東籬箋只給你帶了。牧翼和牧嶼都是一套墨菊文房。”
牧笛聽罷嘟起嘴,讓小丫頭們放下了錦盒,牧白猜不透她心思,只得坐下來望著她,好一會,才看她親手把錦盒都收進內室去了。
再出來時,一個秀氣的丫頭捧來一整套青瓷茶器跟在牧笛後邊,牧白認得這丫頭名喚絮兒,也是貼身伺候小公主的,想來茶藝了得,要來給她們倆沏茶。哪知這丫頭放下茶具也只掩口一笑,與亦如退開站在一旁,周牧笛用滾燙的水淨了茶器,先揉了揉耳朵散著手上的熱氣,再沏了一壺明前春,斟入兩隻青瓷小杯中,清澈的茶湯浪蕩在翠綠的緲瓷里,溫澤如玉。
“怎麼自己烹起茶來了?仔細燙著手。”周牧白看她泡好茶又將兩隻小手放在耳朵上,不禁莞爾。
“我辛苦泡的茶,你不嘗嘗麼。”
牧白舉杯輕抿,只覺餘味清新,歡喜的道:“真真好茶。特留給我的麼?”
“嗯。”牧笛應著,自己也端起杯子品了一會,臉上淺紅,也不知是不是讓熱茶熏的。
再品幾杯,茶色轉淡,牧笛便讓牧白稍待,自己轉到殿外去了。屋子裡熏了芝蘭香,裊裊婷婷的彌散著,舒緩了近日跋涉的疲累,牧白起身展了展手臂,一旁百寶架上養了一小盤紫茉莉,在初夏的微涼里靜靜的盛開,牧白賞玩了一會,便聽屋外傳來聲音。
“公主殿下您慢點兒,誒呀,別晃。”絮兒話音未落,周牧笛端著什麼東西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周牧白面前的雕花桌上,裊裊的香氣漫起,竟是一碗精緻的銀絲面。
後邊亦如也捧著一碗麵,待周牧笛坐下,輕輕放在她面前,看著卻比周牧白那碗更細緻些。牧白不知所以的望著她,牧笛努努嘴:“趁熱嘛。”
牧白顯然沒料到這“晚宴”如此別出心裁,但牧笛從來都古靈精怪,也就笑笑接過一雙銀箸。
“如何?”
“嗯……還好。”牧白舉箸又嘗了一口:“只是,不大像御膳房做的味兒,倒像是……”
“像是什麼?”牧笛仔細看她的神情,只怕她吃得勉強,牧白卻又笑道:“像是尋常人家做的面,倒也別有滋味。”
牧笛聽罷也隨著一笑,拿銀箸挑了挑自己面前那一碗,“人說穀雨茶,立夏面,今日都給小白哥哥備下了,也算是,給你接風洗塵了。”
過得幾日,裴冬成來給周牧白請平安脈,小丫頭領他到書房敲了敲門,牧白拿著一本冊子正想著沈太傅方才留的課業,聽到聲響回過身來立在桌前,裴冬成看著一怔,請了安方道:“大半年不見,殿下長高這許多。”當年的小小孩兒,如今已是國之脊檁了。
小丫頭將脈枕放好,不一會又沏了茶來,方退出門去。裴冬成探了探周牧白的腕脈,閉目想了會道:“殿下一切安好,只是如今正是成長之時,待微臣開個溫補的方子,抓好藥後微臣親自送來。”頓了下又道:“書瑤姑娘心性穩重,平日裡讓她給殿下熬藥為好。”
牧白一聽便知這大約是補氣血的方子,不禁微微紅了臉,咳嗽一聲轉開了話,“裴老爺子向來可好,越兒也長高了許多吧。”
“謝殿下掛念。父親身體康健。”裴冬成寫好方子放在藥箱旁,笑吟吟的:“越兒如今也跟著我學醫理,只是平日裡十分淘氣,前兒個得了殿下讓人送去的筆墨四寶,歡喜得一蹦三尺高。”
裴家幾代皇醫,裴越身為長子嫡孫,家中雖不是家財萬貫,卻也是錦衣玉食的小公子,這般歡喜,自是因為彼此自小的情義。
兩人又敘了些瓊州的趣事,小丫頭進來給他倆添茶,牧白忽然想起昨日內官送來的許多賞賜,忙叫人拿了兩匹雲錦,一對和田玉鐲子,並一枚上好的玉佩。
“昨日父皇將我喚去,將此次出宮行走的人都論功行賞,也賞了我許多東西,這兩匹雲錦和玉鐲子我也用不上,還請裴叔叔帶回去送給尊夫人,只當我借花敬佛了。這玉佩我瞧著適合越兒,也請裴叔叔一併帶回去,只說是牧白望他精於學業,他日進得宮中太醫院,我兄弟再相會。”
裴冬成心知推辭不過,只得拜謝。想了會卻又皺眉道:“按著祖制,皇子小成禮後出宮行走,為今上分憂,之後便是封爵建府,興許不久之後,便要賜婚了,殿下……”
周牧白聽得額前一跳,在書房中踱了幾步,也皺眉沉吟:“如此,須得尋思個萬全之策。”
自瓊州回京十日後,早朝之上,周凜宣周牧白上殿,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周牧白下跪聽旨。三皇子周牧白甚衷甚孝,俊秀篤學,穎才具備,今冊封三皇子周牧白為睿親王,謹告天地,宗廟,社稷。
即日起,睿親王隨太子上朝觀政。
沈佑棠品行端方,才思敏捷,從內閣侍讀升至親王府副典軍,沈岩沈嵐以及遠在瓊州的章敏之、許攸辭皆授了正經品銜,輔助睿親王,受朝廷俸祿。
散朝後,周牧白隨周凜到尚書房,正巧皇后親做了玫瑰冰元子來給周凜消暑,已在外殿等了一會子了。
鄭暄也知周牧白今日封爵,看她進來便溫和的笑,說了好些勉勵的話,又撫了撫她的肩,當年入宮時懵懂瘦弱的孩兒,如今玉樹風姿,早已長得比自己還高了。
周牧白展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牧白本是無知小兒,多年來蒙父皇母后悉心教導,才有今日之小成,牧白,叩謝父皇母后隆恩。”說著又是一拜,再抬頭時,一雙眼睛已泛著淚。
周凜親手將她扶起,語中也是欣慰:“我兒長大了。”
“瞧你們爺兒倆,明明是好事兒,非得招得本宮哭。”鄭暄拿絲帕拭了拭眼角,嗔他們一眼,招手讓牧白坐下,“你也許久沒嘗過母后的手藝了,來陪你父皇用點玫瑰冰元子罷。”
“今日沈家三個少年兒郎一朝封臣,沈太傅果真滿門俊才。”鄭暄從璐姑姑手裡接過玫瑰冰元子擱在行雲桌上,“聽笛兒說,沈太傅的嫡孫女年方及笄,在瑞京頗有才女之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擅音律,牧白可聽沈太傅提過?”
“回母后,太傅不曾提起。倒是在沈佑棠十二歲開鎖禮時,兒臣曾與四弟到太傅府上作客,也曾聽沈家小姐撫琴一曲。”周牧白回道:“彼時佑棠將我等帶到園中湖畔,遙聽著八角小樓中琴音淼淼,越過湖面,一時竟如雲出雨霽般讓人心思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