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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嵐與周牧翼皆被問得語詰。
“將手上的探子撒出去。逆行尋訪。莫要打草驚蛇。”
片刻之後,周牧白才平靜的吩咐。沈嵐領命。周牧白向牧宸低眉拱手,走出議事堂。
一輪白月光映在庭院上,落下冷冷的清輝。周牧白步下台階,看到自己的影子孤孤單單的佇立著。
“等我。”她抬頭望了望那輪淡白的明月,輕輕的道。
崇海郡的一處院落,沈纖蕁獨自站在中庭,仰頭看著天邊的華彩浮月。秋風漸起,掠過她的衣角,翻飛出繁複的雲紋暗繡,那是睿王府特有的印記。
兩日後,赤翼軍的營地里遍傳睿親王欲分兵往救睿王妃,有人說她衝冠一怒,也有人說她性情中人,但更多的,是暗地裡的紛紛議論。
周牧翼繃著臉站在太子的寢房裡,周牧白坐在桌前,擎著一盞茶。
“營里,只怕出了奸細。”周牧白淡道。
周牧翼一愣,周牧宸已反應過來,“你懷疑此番謠言,是有人蓄意為之?!”
牧白點點頭,鄭重道:“欲亂我軍心。”
“我讓衛將軍即刻去查。”周牧宸“呼”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取過佩劍走了出去。
周牧白揉了揉眉心,牧翼望著她,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倒是牧白開口道:“寶王妃可還好?”
牧翼踟躕了一下方道:“路上辛苦,又受了驚嚇,只怕動了胎氣。已請了郎中問脈,開了幾服藥。”
牧白沖他笑了笑:“明日你回去陪陪她吧。”才說著,那笑容漸漸又凝了下來,她凜然道:“只怕不久,我們便要與敏親王決一雄雌了!”
次日軍務的議談後,周牧翼帶著幾個王府親衛回城,沈岩與沈嵐早在馬廄外等著了,見他過來,拱手問道可否面見寶王妃,欲向她請教與睿王妃在途中的幾個事兒。
牧翼自然應允,領著他們一道回了城中。
江雪燃已從客棧搬到了梨香小苑,偶然聽下人們說起太子與周若初的過往,她輕輕一嘆,不勝唏噓。
周牧翼回到寢房,先摸了摸雪燃隆起的腹部,問孩兒乖不乖,雪燃咯咯笑著,倚進他懷裡,轉而又正色道,睿王妃的下落有眉目了。牧翼拍手道:“沈家兩個哥兒來了,正在前堂相候,夫人可要一見?”
江雪燃嗔他一眼,“我這時候怎好見外人,更何況男子。你將他倆請到外間說話便是。”
周牧翼道聲好,轉身出去引著兩人進來。
隔著六扇落地屏風,沈岩沈嵐與寶王妃見了禮,聽說她已尋到沈纖蕁的下落,忙問究竟。
江雪燃輕輕一笑,“當日敏親王能派人盯梢我們,難道我就不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麼。我安排了兩個善於追尋蹤跡的家丁遠遠的跟著他們,從瓊州到崇海郡,直走了十餘日。跟得太遠,進了城倒尋不見他們的去處了。幸而前幾日敏親王也回了城,他們跟哨著敏親王,才尋到了那座偏僻的宅子。”
沈岩與沈嵐對望一眼,謙卑道:“臣等願往相救,求王妃告知下落。”
江雪燃不答先問:“聽說你們是沈姐姐的堂兄?”
“是。”
江雪燃搖著扇子想了片刻,又問:“你們欲如何救?”
“這……”沈岩遲疑了一會,沈嵐咬牙道:“殺進去!”
站在一旁的周牧翼立即附和:“我與你同去!”
江雪燃撫額,“只怕還沒把人救出來你們就先被困在大軍之中了。你們就不能想個智取的法子?”
隔著一道屏風,周牧翼和沈嵐都眨了眨眼睛。沈岩終是沉穩些,此刻已大約明白江雪燃的用意,他拱手道:“想必寶王妃已有妙計,臣下願聞其詳。”
江雪燃紅唇微翹,薄薄一笑:“這法子,也談不上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罷了。”
崇海郡一角的僻靜宅院中,廚房裡的下人看看天色走到側門,對把守在門前的侍衛哈腰,侍衛與他們也慣熟了,知道這時辰會有菜販送來一日所需的食材,點點頭偏開長矛。紅色的木門開啟,兩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挑著菜擔子走進來,一路進到廚房,接他們的廚子付了銀子,兩個漢子又挑著空擔子走了。
路過院中水井時,其中一個漢子腳崴了下,在井口上扶了扶,走在前邊的人笑罵兩句,也無人注意的。
驕陽漸漸升到中天,飲過水用過飯的人們恍惚間都有些乏力,起初只當是午後犯困,當最後一班用飯的侍衛看到有人竟然昏睡在地時,才驚覺不妥,只是已然太遲,搖晃幾下,相繼迷迷糊糊的跌落在地。
門外幾個陌生面孔的人悄無聲息的潛進宅院,彼此點點頭,一間間屋子搜尋了過去。
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從崇海郡的城門駛出,守門的查得嚴,見車子裡坐著兩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尋常小戶打扮,說是姐妹倆結伴回鄉下探望生病的老父親。守衛將馬車裡里外外看了一圈,揮手放她們出去了。
馬車不緊不慢的轉出山道,小跑過村舍,會合了早先出城的幾個人,將那兩個婦人扶下車子,付了足夠的銀兩,遣她們離開。
沈岩將車底板啟開些,讓依然熟睡在底板下的沈纖蕁和思源得以透透氣,才跳上馬車,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往午陽郡跑去。
又一日過去,將近城門時,沈岩忽道:“我們這般私自跑出來,還不知睿親王要怎麼罰我們。”
沈嵐騎在馬上愣了愣,哭喪著臉道:“不會吧?我們給她尋回了睿王妃啊。”
沈岩搖搖頭,沒答話。
沈嵐轉轉眼珠子,賊兮兮的道:“要不,我們給睿王妃打個商量,幫我們吹吹枕邊風?”
沈岩瞥他一眼,看他嘿嘿一笑,落後兩步,湊到馬車的窗邊去了。
周牧白從衙署議事堂出來,先問沈佑棠探子們可尋到纖蕁的下落,沈佑棠抿著唇愁眉不展。周牧白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低喝道:“再查!”佑棠點點頭,牧白寒著臉逕往寢房去了。
行到庭院,卻見沈岩站在她的寢房前,沈嵐鬼鬼祟祟的將她的房門掩上。一轉身,看見周牧白冷冷的看著他們,都唬了一跳!
“誒喲!”沈嵐拍拍胸口,“殿下,你可嚇死我了。”
周牧白道:“這幾日你們倆上哪兒去了?”
“我們……”沈嵐望望沈岩,沈岩翻著眼睛望天。沈嵐笑嘻嘻的道:“我們給殿下尋寶去了。”
“哦?”周牧白的目光掃過他們,冷笑道:“尋到了嗎?”
“尋到了尋到了!”沈嵐一臉俏皮的湊過來,周牧白冷哼一聲,沈嵐也不怕,推了推她道:“寶物已送到您屋子裡去了,還請殿下過目。若是覺著這寶物不值得我哥倆這般大費周章,殿下回過頭來再處置我們也不遲啊。”
周牧白知道沈家這哥倆素來不會無故不辭而別,今番定是碰上特殊的事兒了。她被推著走了幾步,沈嵐放開手,與沈岩一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