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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周牧歌眨一眨眼,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滑過臉頰,落在鄭太后漸漸鬆開的手上。“我會照顧她。母后,你放心……”
寢宮大殿外,鮮紅色的血跡沾染了月白色的露台,角檐下的宮燈昏黃靜默,映出一張張殺戮慘厲的面孔,守方和攻方,都沒有退路。
睿王府十二親衛護著周牧白殺出一條血路,沈嵐持著長劍,一抬腿,踹開了寢殿的門。
他微微一怔。
明亮的燈樹下同樣站著十二親衛,那是文親王的府衛,在親衛中間,還有一個人。若是細看,此人的身形與沈嵐極似,容貌卻醜陋了許多,尤其從左額到顴骨,還落著一道深深的疤痕。
周牧嶼從鏤花門中走了出來,望向大殿上長身玉立如雨中新竹的周牧白。
“文親王。”周牧白將劍尖半垂,平靜的看著他,“本王奉命回京面聖,陛下,還在寢殿中吧。”
周牧嶼的眼光從周牧白的臉上落到她劍尖滑下的一滴血珠子上,他頸上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慢慢抬起手,手裡是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陛下遺詔,囑孤王擒殺亂臣賊子,睿王周牧白!”他聲色愈厲,眼中放出精光,指著周牧白道:“螣蛇!殺了她!”
螣蛇再不答話,手上挽個劍花,腳步極快,眨眼間衝到周牧白面前,徒然跳起身,一劍往睿王的面額劈下!
一柄長劍橫架過來,截住了他的萬鈞之勢!
他眼神一凜,手上變招,與那柄劍絞在了一起。
沈嵐勉強格開螣蛇的劍招,單手推開周牧白。周牧白額上一片冷汗,還陷落在“陛下遺詔”這幾個字中。十二親衛將她護在陣型中間,仗劍上前,很快與文王府的親衛纏鬥起來。
全敬安躲在內殿,聽得外邊殺聲震天,他瞥了一眼龍床上絕了氣息冰冷僵硬的周牧宸,眯眼爬起身,在寢殿裡四處搜索。
金杯、玉墜、珠寶,全敬安抖開一件衣袍,將值錢的小物什一股腦兒扔了進去。他抱著綑紮好的袍子,背貼著牆角,慢慢挪到門邊。外頭正亂,他奸猾的眼珠子轉了一圈,鑽到燈樹下,將燭火往蔓簾上一推,火光順著瑰麗華美的織錦爍爍燃起,全敬安趁著風頭火勢,竄了出去。
殿宇中帳蔓四壁垂掛,冬日裡大絨毯子鋪得遍地都是,此刻更助長了火焰,煙霧嗆了出來,外殿更混亂了。
周牧白執著劍,看到一個肥胖的身影,在火光中影影綽綽。
“周牧嶼!”她咬牙怒喝!
周牧嶼縮著脖子,眼裡全是驚懼,嘴唇哆嗦著,手裡還死死拽著那捲明黃的聖旨。
卻也因著這聲怒喝,螣蛇在煙霧中辨出了周牧白的位置,他持著劍,往她心口攻來。
沈嵐本與螣蛇斗在一起,見他忽然轉身強行變了劍招,露出背後一個破綻,他心緒搖晃,終究下不去手,再見睿王形勢危急,忙將劍身側轉,平拍在螣蛇的肩上。
螣蛇肩背被力道卸下,睿王已脫出劍圈,他嗖然回過身,冰冷了眉目,長劍直送!
這一招變得極快,沈嵐在火光中已知不能倖免,只得徒手捉住劍身,大喊了一聲:“哥!!!”
周牧白聽得聲音悽厲,顧不得周牧嶼,忙要回身去救,卻見一柄長劍,直直刺穿了沈嵐的肚腹,驚心動魄的鮮艷,染紅了他一身白色錦袍。
“沈嵐!!”她驚叫著衝上前。
沈嵐並不看她,只放開了握著劍身的手,他的眼中分明是絕望的神色,卻又透著一絲兒欣喜,那滴著艷紅血色的手,擁住了螣蛇的肩,他微微一笑,眼神崇拜而眷戀:“哥……我是沈嵐啊……”
作者有話要說:大約還有兩三章結文。悠揚很努力。
修改了一個bug,謝謝技術菌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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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謝謝。(づ ̄ 3 ̄)づ親親親。也謝謝一路買文一路補分的小夥伴。愛你們!?
第156章 碧空如洗
火光漸漸衍成沸騰之勢, 寢宮外傳來無數嘈雜呼救的聲音, 往來奔走, 甚至將府兵與甲衛的廝殺聲掩蓋了。
也或者, 早已分出了勝負。
螣蛇與沈嵐離得極近,熱焰環繞, 他看清了他的眉眼,那麼熟悉, 好像與生俱來, 自己也曾擁有過一般。
方才那一劍, 本可以刺進他的心口,他必不能活, 只是臨到生死抉擇的一霎, 長劍不知因何微微一頓,往下滑了幾寸,刺入了他的肚腹。
仿佛手比心快, 冥冥中,他不願要他的命。
螣蛇扶住沈嵐的肩膀, 身邊是層疊翻覆的火海, 睿王的聲音透過煙霧模模糊糊的傳來, 如隔著水浪的江濤拍岸。
“沈嵐。”她按劍上前,語氣是顯而易見的擔心和焦急。
螣蛇抬頭看她,睿王清雋的長眉下有一雙璀璨的星目,果敢而堅定。
在哪裡曾經見過,這樣一雙眼。
螣蛇皺著眉, 猛的按住頭,思緒在剎那間有無數的片段碎裂如走馬燈般滑過。自小一同長大,一模一樣的另一個自己,總是一邊闖禍一邊肆無忌憚的淘氣;西陲雪地中深夜奔襲,單膝跪地說著“孝當竭力,忠則盡命”的庭訓。
雪花般單薄而純淨的記憶,紛紛揚揚落滿心田,最終,停留在一片冰河上。他睜開眼,那一日漫天的雨水如繁花,就如今日爍爍燃燒的星火一般,沁得人心傷。
“螣蛇!!”文親王不知從哪兒轉了過來,隔著一張長几大叫,他的眼色如蛇,直盯著睿王,厲聲道:“螣蛇!殺了她!殺了睿王。”
螣蛇將暈死過去的沈嵐緩緩放平,儘量不碰著他的傷口。他拾起地上原本是沈嵐的長劍,站直身。
周牧白按著劍退後一步,臉上露出戒備的神情。
文王府的一個親衛在打鬥中跌了幾步,恰巧退到這一方境地,看到地上躺著個生死不明的睿王侍衛,立即舉起手中兵刃,往睿王斬去。
周牧白舉劍格擋,樑上一束錦緞裹著花火掉落在腳邊,牧白不得已側身避開,敵刃趁勢直削下來,在她手臂上劃出一道口子。
又一個文王府親衛加入戰團,周牧白顧不上淋漓的傷口,忙欲持劍相格。
只是親衛的兵刃還未能砍到睿王面前,側旁一柄長劍,以攻代守,完全封住了他的去路。
親衛手忙腳亂的招架,煙霧中勉強看清來人,驚叫道:“螣大人!你往哪裡打!我是文王府的!”他翻轉手中雁翅刀,睜圓了眼睛合身撲向周牧白,一心要奪個頭功。
周牧白正被另一個王府親衛的刀刃纏鬥著,分不出身,她咬牙斜退三分,意欲避開最要害的地方。
身側閃過凌厲的劍光,是螣蛇再次仗劍來救,周牧白眼角餘光瞥過,眸色複雜。
“螣大人!”文王府親衛的驚叫變成怒吼,縱身一躍,雁翅刀從上而下往螣蛇直劈下來。
螣蛇長劍絞住他的刀刃,錯身轉手變招,劍走偏鋒,從他肋下斜挑,刺入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