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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之外天色琉璃,浮雲萬里。小丫頭的聲音在庭院別處遠遠傳來,嘰嘰咯咯的夾著笑鬧,是不識愁滋味的年紀。
周牧白雙手懷在沈纖蕁腰上,手臂收得很緊,也許內心裡,她還是害怕,怕一眨眼,她又會消失不見。“所以,你決定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我自己離開的,卻又自己跑了回來,牧白,你會不會笑話我。我明明知道這雙眼睛已經好不了了,卻還要回來霸占著你,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屋裡好一會沒人說話,獸首三足的小銅鼎中燃著裊裊的薰香,繚繚繞繞的,淺淡如院子裡的白玉蘭花。
“你走的這些時日,我去了許多地方找你,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還進宮裡問皇兄借了探子。”她低著眉笑了一下,皇帝還真借了,只是那些探子只聽命於皇帝一人,所有探尋到的消息都先回稟到宮裡,才會流落到她耳中。幸而她也從沒想要做什麼,江山社稷,萬里河山,她都了無興趣。
沈纖蕁聽她語音停頓,便抬了抬頭。牧白挑著她下巴,在她柔軟的唇上輕輕一吻,才續道:“有一日,佑棠令人來與我報訊,說見到你往藏劍峰去了,我心裡著急,大雨里就打馬奔了過去。藏劍峰在城郊僻壤,又是那般天氣,你去那裡,還能做什麼。越是這般想,我心裡越擔心,只怕人到山前,卻已來不及。”
“後來沈嵐與我說,方才在這山上的不是你。我聽了心裡好慶幸,萬幸不是你。可我又難過,難過於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我一個人攀上了峰頂,天地間渺渺茫茫,千山萬壑,仿佛只余我一人。纖蕁,我周牧白一生跌宕,無論幼時窮困潦倒,或是戰役中瀕臨絕境,都從無那一刻那般害怕,我怕會失去你。我心裡是明白的,若是我上得峰頂,得到的是你已躍下山崖的消息,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陪你跳下去。”她說著側轉過身,與纖蕁對面而坐,明知她看不見,卻仍是望進她眼裡,“我這般懦弱,你會不會笑話我,我這般傻氣,你又會不會,看不起我。”
作者有話要說:跑去借了技術菌辦公室的電腦,才終於更上來了。嗯,祝大家佳節愉快。(雖然遲到了一點點,但是可以預祝明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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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百花盛放
臘日晨炊, 而灶神形見。小年夜這日, 睿王府的廚房管事吆喝著兩個小子在灶王爺的神像前貼上“東廚司命主, 南方火帝君”的聯子, 祭祀了瓜果餅面,左右端詳一會, 又囑咐了幾句照管火頭的話,才轉過一排子蒸籠欲出門找管家回話。
管事的前腳才走, 兩個小丫頭後腳就跟著進來了。廚房裡的僕婦都認得是王爺王妃房裡的, 忙湊上前格外熱絡些。
穿淺黃色裙衫的丫頭約莫十三四歲, 長得機巧水靈,嘰嘰咯咯的說著話, 芙蓉桂花卷一定要用牛乳蒸到七分, 花折鵝糕只選最新鮮最柔嫩的花萼,還有冬日裡時令的紅梅珠香,繡球乾貝, 雪山如意金捲兒,總之各色點心都要費上無數心思, 萬不能出差錯。
僕婦們一疊聲的應了, 好容易送得她們出去, 廚房裡此起彼伏的“阿尼陀佛”的感慨聲。
兩個小丫頭轉到迴廊,一個舉著手放到唇邊,邊哈氣邊道:“這天冷的呀,耳朵都要凍掉了,殿下還要與王妃要往珞園撫琴。”
另一個便是穿著淺黃色裙衫的, 年歲略長些的丫頭,嘻嘻笑道:“王妃好不容易回來了,殿下卯足了心思哄她開心呢。你看選的這些點心,無一不是精巧的南點,王妃素來愛吃的。別說今日只是撫琴,便是王妃想要天上的月亮,殿下也能想法子給她摘下來。”
“殿下說王妃出門這陣子,臉蛋都瘦尖了。可見在外邊受了苦,回來當然要好好補補。”前邊哈氣的丫頭也笑:“其實這些時日下來,殿下茶飯不思,前兒個去什麼藏劍峰又受了涼,當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只她自己不在意罷。”
園子裡結了霜,僕婦們才灑了細鹽清理過,走下去還嘎吱嘎吱的響。兩人咯咯笑著,一壁談談說說,一壁往後(庭)走,轉過抄手遊廊,便看到幾個丫鬟簇擁,睿親王和王妃在前邊走著了。
隔得有些遠,年歲小些的丫頭眨了眨眼,扯著另一個丫頭的袖子悄悄捂著嘴笑。另一個丫頭順著她眼光看過去,只見睿王妃在一叢花樹下站著,樹上結了細小的冰凌,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淡薄的光,映在她身邊,真如蟾宮折桂的仙子一般。
睿親王殿下離王妃僅有一兩步的距離,無論王妃要做點什麼,但凡舉手投足,睿親王都緊跟在身邊,小心翼翼的呵護著,說亦步亦趨都不為過。
這是睿王府這幾日慣見的場景了。自從沈纖蕁離府又回府,周牧白便恨不得時時刻刻粘在她身上,片刻都不願暫離的。
昨兒個有邸報進京,順道送來崇海郡的消息,書瑤修了一封書信,托人帶回來。信中說幾個丫頭都面南而跪,給殿下和主子請安。思源的傷勢穩住了,只人還虛弱,擔不得長途跋涉,這一個年節,只怕沒法子回來給主子們磕頭了。
周牧白看了信,指了小糰子帶幾個人出門,將年節的賞賜加厚了送去。沈纖蕁聽得思源脫離了危險,自是高興的,與牧白圍爐烹茶,說起崇海郡過往,恍然覺得戰事紛爭,已如隔世。
牧白看她有些恍恍然,隨口便提到她的琴,“卿卿”被冷落許久,不知是否蒙塵。纖蕁挨著她手臂笑,知她是引開話去,是要讓自己開心。
瑞京的冬日裡沒有雪,外頭卻仍是極冷的。雖則只是去珞園,出門前周牧白還是斟酌了一番,先在沈纖蕁的大衣裳外邊披了一件狐狸裘的暖絨披風,親手給她換上小鹿皮軟靴,又叫人拿了梅花餅子的暖手爐,看著上上下下都裹嚴實了,才將她的小手護在掌心裡握緊了一道出來。
不過是在自家的庭院走走,纖蕁也由著她折騰,心裡知道她是心疼自己,這般冷的天,她手心都微微出了汗,是害怕吧,怕自己一錯眼,又失了蹤跡。
珞園建在睿王府西南角,為的是在府外引一道活水,在園中曲折蜿蜒,清澈疏離。又在兩岸遍植龜背冷梅,而今正是賞玩的時節,盤曲的黑褐枝幹上暗香紛紛如雪。
樹梢輕晃,微微風起,那些傲然在枝頭的朵朵梅花是如何的千姿百態,纖蕁看不到,她已慢慢的讓自己學著習慣,習慣不去在意。
周牧白挑了個冷梅環繞的平地,讓丫頭們三面圍上屏風,將往來的冷風都擋住,暖爐子裡添了無色無味的白銀炭,自有人守著,她還唯恐冷著了纖蕁。
偶爾飄下來的一兩枚花瓣兒,軟軟的落在琴案上,散落著幽香。纖蕁嘆口氣,惱她小題大做:“你這般將景致都圍著,如何賞得了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