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周牧白看他一本正經的說著完全不著調的話,眨眨眼:“佑棠這是成竹在胸了麼?”
“是殿下成竹在胸。”沈佑棠展齒一笑,起身長揖。
瓊州的呈報和三皇子的信者同一日到皇城,卻是分從兩門進宮,周凜正和皇后在錦鈺宮對弈,李佩雙手捧著信匣,周凜隨手取過,看了呈報沒說什麼,再看周牧白的手書,眉頭舒展:“三兒有些本事。”鄭暄聞言淺笑,緩緩落下一子:“牧白向來是個穩妥的孩子。”周凜知她說的是當年在圍場牧笛遇險一事,便也笑笑:“瓊州已定,三兒想留到春後,看新政實施。”他拍了拍信箋,鄭暄接過信放回信匣:“臣妾早讓人備了冬衣送去,這會兒把新春衣裳也一併送去吧。這孩子回宮後第一次離開瑞京,一去便是兩三月,開春又要許久,也沒帶個伺候的人在身邊。”
周凜看皇后待牧白如親生,心裡很是欣慰:“總要歷練些。”他執起一子落下棋盤,眼中是開疆拓土。“太子已行冠禮,來年便讓太子代朕主持春祭吧。”
鄭暄聞言抬眸,周凜也從棋盤中抬起眼來,緩緩望進她眼裡。
“謹遵聖命。”
一局終了,璐姑姑帶著小丫頭進來擺膳,鄭暄親手盛了一碗松仁金針碧玉羮,周凜接過來喝了兩勺,李佩正要布菜,周凜擺擺手讓他和璐安都下去了。鄭暄挑著他素來愛食之物添在他碗裡,兩人如普通夫妻般自在的用了膳,周凜往尚書房去了,鄭暄想了想,讓璐姑姑請沈夫人明日入宮。
行宮別院窗明几淨,一溜兒整樹根雕成的桌椅蟠曲玲瓏的圍著,沈嵐坐在椅榻上一臉得意:“那柯補心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有兄弟倆,以為誆住了我哥就高枕無憂了,忽然看到我在那小院子裡出來,殿下您是沒看到,他嚇得臉都白了,再看到我哥也趕過來,我倆都長一模一樣,哈哈哈,他當場就坐地上了。”
“柯大人雖然古板些,名聲倒是好的。只他這個二公子,” 周牧白將抵報放在手旁,清朗的眉目輕輕挑起,續而冷笑,“竟拿著朝廷法令當兒戲,順道收拾了也罷!”
“得令!”沈嵐抱拳,向一旁的沈岩眨眨眼。
再喝半盞茶,日光已偏斜,忽覺清風徐來,窗外漸漸衍出雨聲。沈佑棠推窗望去,院中養著幾叢四季海棠,細雨斜織只覺簇簇馨香。他轉過身,眼中盛著欣喜:“這場春雨來得好,不枉我們去年年末辛苦種下那油籽花。”
“殿下這法子真真好,只令花農將土地分流,今年穀雨前收割油籽花,翻地再搶種一輪稻子,秋收後還來得及種一季黃豆,待得年末收成,再種下油籽花,周而復始,再不必擔心良民流落成寇。”沈岩拍手稱讚。
沈嵐卻唯恐天下不亂:“初時跟著殿下來瓊州,我還以為能帶兵圍剿賊寇呢,哪知這法子,不費一兵一卒,他們就降了。”說著頗有些可惜的模樣。
沈佑棠拿扇子敲他一下,幾個人嘻笑起來。
“只那幾個當頭作亂的,被俘而來,尚在牢獄,當讓柯以珍按律嚴辦了。”周牧白復又坐下,“今兒令官一早來傳了父皇口諭,讓我們早些回宮,想來是東宮小皇孫滿周歲,欲行周晬,穀雨之前便要啟程。”
“太子長子,又是我朝第一位小皇孫,陛下自是愛極,宮裡必然看重的,聽聞敏親王(二皇子)也會從雲州趕回去。”沈佑棠皺眉想了會,“但這方新政伊始,尚在嘗試中,若能一舉成業,必定還有多地推行,我想再留一段時日。”
“如今新政推行,百姓安業,多有你的功勞,父皇必定厚賞,何不與我一同歸去,也好叫太傅高興高興。”
周牧白話音未落,沈嵐就笑嘻嘻的接道:“想來佑棠哥就是怕爺爺問他話,才不想與我們一同回去呢。我都聽我娘說了,家裡要給你議親,你倒推三阻四。”看佑棠瞪他他也不怕,繞到桌邊續道:“怕不是心裡有著哪位姐姐了吧。”
沈佑棠臉上一派雲淡風輕,也不辯駁,跺跺腳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白童鞋,你終於要長大了。你媳婦兒等你好多年~~~
第14章 臣子手足
一場夏雨,長空如洗,周牧白一行回到瑞京時正是立夏,入了城門走過青石長街,便見許多百姓人家用絲繩編成小袋,將煮熟的雞蛋鴨蛋墜在小袋中,掛在小孩兒的脖子上,謂之長命縷。只是掛著掛著,那蛋便進了小孩兒的口,更有些淘氣的,在蛋上描了畫,拿著相互擊斗。牧白瞧著好玩,馬兒便行得慢些,沈岩沈嵐縱馬陪著,隨從將他們幾個護在中間,一路說些民間風俗。
離皇城幾里地外有十二坊,沿著十二坊遍植了秋木棉,正是雨後綻放的時光,紛紛揚揚落了滿地,踏馬而行,便如走在繚繞炙熱的火星子裡。繞過十二坊,忽見一隊人馬匆匆過來,也在街口勒停了馬,牧白抬眼望去,馬上一個華服少年在木棉樹下揚眉淺笑,近到前來,輕輕喚她:“小白哥哥,你回來了。”
牧白正疑惑間,另一個少年也朗聲叫喚:“三哥!”策馬上來,立在那華服少年身旁,正是四皇子周牧翼。
“你怎麼來了?”牧白笑著迎上去,在馬上與她兄弟輕擊一掌,又仔細瞧那華服少年,眉目何等熟悉,怔了一會方失聲道:“牧笛!”
“小白哥哥可算認出來了。”周牧笛笑得眉眼彎彎,又咳了一聲,雙手抱拳:“小弟這廂有禮了。”
“你又淘氣。”牧白佯怒著微皺起眉,卻掌不住笑。
兩方人馬各自施禮,宮外從簡,城裡也不好奔走,兄妹三人輕夾馬腹,徐徐而行。
“一早聽說你入了城,我便央了父皇允我出宮迎你。”牧翼輕揮馬鞭,努努嘴,“小皇姐知道了非要跟著來,也不看這一路馬轎紛紛的,碰著了哪裡我可沒法子向母后交代。”
“若不是我幫著你說話你哪有這麼容易出來,就只許你出宮玩便不許我來迎著小白哥哥麼?天下哪有這樣的理。”牧笛嘟嘟嘴,“還有,你方才喊我什麼?”
“……”周牧翼好想翻白眼,又迫於周牧笛的壓迫,只得不情不願的道:“小……皇兄。”說罷自己也笑起來。
片刻跑到宮門,侍從將馬牽了去,兄妹三人挽手回宮。此時已下了朝,周凜在崇文殿批閱奏摺,周牧笛學著她兄弟的樣子單膝跪下給父皇請安,看他父皇虎著臉,只吐吐舌頭湊過去撒嬌,周凜拿著摺子在她腦袋上輕敲一記,令他們各自回去換衣裳,午膳便在皇后的錦鈺宮裡擺了。
這日御廚採買了時鮮的紅ying桃,將乳白色的奶酪澆到新採摘的櫻桃果上,再澆上琥珀色的冰蔗漿,用碧玉碗盛著送上來,單是看那剔透的晶瑩便讓人心生歡喜。
周牧宸來給皇后請安時周牧笛正窩在皇后身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凝露櫻桃酪,待太子請安後,牧白牧翼躬身見禮,周牧笛看皇帝安坐在堂,只好也站起來半福了福,叫聲:“皇兄。”手裡還抱著一小碗櫻桃酪。周牧宸也不在意,只笑著道:“聞說三弟四弟都回來了,母后必定讓人備了好物,兒臣也來沾沾父皇母后的福氣。”